医师傅保昌为老母号脉,只是叹气加摇头,众人就知道结果了。

“啊,母亲!”长呼一声后,突然用充血的眼睛看向何养光,“我定与你势不两立!”

何养光被这杀气威吓住了,想转身离去,却发现李家叔侄挡在自己的身后。

他们的客栈里发生了命案,之后少不了麻烦,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始作俑者。

“且慢,”傅保昌说,“我认为不应把所有罪责全怪在这位兄弟的身上。”

汤斌生听到此话,一脸埋怨地看着保昌,似乎若是保昌没能给出合理的解释,也要把愤恨发泄到对方身上。

傅保昌解释道:“虽然看起来与他有关,但是,更多的是老夫人自己的原因。这些天连日昏迷不醒,而且症状怪异,恐得了世人不知之症状。他只是刚好出现在门口,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莫不是有点太不讲道理了。”

医师说得没错,就算何养光不出现在门口,老太太恐也过不了今晚。

但这番话,对傅保昌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消耗了汤知县对自己的好感度。

可是,不知为何,他一见到何养光,就想助其一臂之力,难道是同情心作祟?

汤斌生听完,也觉不无道理,何况这位医师这几天没少为自己的慈母出力,对他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但是,若要他就这么放过何养光,也难以做到。

老母的死对他的冲击很大,他难以抛下已经抓住的发泄途径。

这时,道士罗玄阳开口了:“其实我早算到夫人大限将至,此乃天意也!”

表面上他的语气是中立的,实则他是为了自己才为说的。

虽然他抢先发声,把责任成功推到了何养光身上。

但此事要是被深究,何养光肯定会把他供出来,难免也要付些责任。

所以,能让汤知县不予追究,是对他最保险情况。

要是傅保昌的话让汤斌生内心的天平达到了平衡,那么罗玄阳的话就是让天平反向倾斜的那一粒沙子。

汤斌生此时此刻不得不接受两人的谏言,趴在母亲胸口嚎啕大哭:“孩儿不孝!孩儿不孝!”

不仅仅是生母离世对他的冲击,这个事件对他的仕途也将造成影响。

忠孝二字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统治阶级录用官员的重要依据,而当时的习俗是,父母仙逝是需要休官守陵的。

他才入官途,此一番难免让其终身碌碌无为。

傅保昌不知哭声中的深意,只言:“生死有命,县尊不要过度伤心。”

闻此言,哭声愈发悲天动地起来。

何养光看到此情此景,想起两年前自己母亲去世时的情景,不免感同身受,同时带着几分自责,跪倒在地,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慈母离去兮,不复回,孝子难释兮,泪伤怀,”虽说不上才高八斗,几句感怀的话,何养光也是能够脱口而出。

听到这几句,汤斌生感觉内心被人言中,连忙回头。

人生遇一知己足矣,尤其是在这逆境时刻!

没想到,却是刚才怀疑的何养光。

看到何养光泪如雨下,仿佛死的是他的母亲一样。

孟子曰,老吾老及人之老,但实际又有几人可以做到。

如今这位兄弟真情流露,真怀德君子!

“公子,莫要哭泣,”汤斌生急忙上前搀扶,“原来也是孝廉之人,先前竟还怀疑公子,还望原谅!”

一下没用上力,反倒自己也跪了下去。

两位儒生竟相跪立,一起抱头痛哭。

而周围几人一个个目瞪口呆,不敢上前打扰。

等他们泪干情竭,才各自分开。

也许是因为何养光的帮助,汤斌生的情绪得以全部发泄,虽说不得好受,但不至于心闷难耐。

这才将老夫人遗体搬到床上,接受了现状。

留丫鬟为母亲整理遗容,掩泪回房。

同时,也将何傅罗三人邀请过去。

发生这种情况,换平时罗玄阳早就溜之大吉。

没想到何养光竟然处理得如此漂亮,化凶为吉。

当然以他的才行是不会相信这是何养光的本心所为,内心感叹一句:“学到了!”

汤斌生不是毫无目的地邀请众人,他此番是为了测试何养光。

方才的情形,他深信何养光是个有德之人。

但他年纪轻轻就已经中了科举,难免有些读书人的傲气。

虽想与何养光结交,但恐对方无真才实学,反倒耽误了自己。

“公子在哪里高就?”知县问,四人相互介绍一番后。

“惭愧,只是一个秀才。”

汤斌生认为,按何养光的年龄,算不得丢脸,但也算不得光荣。

那么,出些题目考考此人,方能知其才学。

《道德经》上下五千字,上至宇宙起源,下至为人处世,包罗万象,为万经之王,实在适合作为考题!

岂知,这几日何养光居于集经室,遍览前人对《道德经》的解读,其中不乏名道真人,解读之精妙,角度之刁钻,是年纪轻轻的汤斌生难以想象的。

其共出论题五十六道,何养光一一作答,几乎是出口成章。

不只是汤斌生,两旁的道士及大夫,虽然未曾广涉儒道,也能知何养光谈吐非凡。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