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位置之后,全班男生只有他一个人住在六层的混合宿舍,导员怕让导助通知的一些消息他收不到,亲自给他打电话,提前通知他下周一在崇德楼304阶梯教室举行新生见面会,沈轻就存了导员的号码。
霍晔应该就是这个宿舍的老三,沈轻从江箫和导员的描述中,大约能猜出来,这人不是个普通学生。
因为导员在提到他时,态度很客气,措词也值得细究。
导员说,“他要求”,而不是,“他请求”。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不过那是江箫的朋友,不是他沈轻的,人情该自己还的还是要自己还。
沈轻点开了导员的手机号,想着,等霍晔来了,他在离开宿舍之前得请他喝杯奶茶。
接着沈轻就拨打了导员的电话。
接着,在外头一直没得到传唤的江箫,手指头已经快抠烂了,思虑再三,终于鼓起勇气推门进来。
门锁咔嚓,一拧一合,沈轻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儿,就像这几天持续的冷战一样,依旧没理。
江箫抬头看了眼躺在上铺背对着他等电话的人,视线又落到桌上的烧烤上,还没被拆袋。
“诶,那什么,”江箫不自在的挪脚站在沈轻的床头,抬手敲了敲他的床板,语气僵硬的跟人套近乎:“桌上那烧烤,快凉了。”
“关我屁事?”沈轻盯着电话,头也不回。
操!
江箫火气立刻窜了上来!
“喂,”电话通了,一道女声传过来:“沈轻,有事吗?”
“我想换宿舍。”沈轻简言意骇。
“放屁!我不同意!!”江箫黑沉着一张脸,一拳头砸在了沈轻脑后的枕头上。
床板被震得发颤,沈轻感觉自己后脑的头发被江箫的拳风削秃了,他回头瞪他一眼:“滚!”
“换宿舍啊?”导员像是在皱眉:“为什么换啊?”
“沈轻!”江箫冷着脸呵斥一声。
“和室友性格不合。”沈轻说的很官方。
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已经意识到,他和江箫只有保持以往那种互不搭理的状态,才能真正做到和平相处,而当一个宿舍朝夕相处的室友,他们不适合这种关系。
“室友?是刚才在电话边儿上吼着说不同意的那位同学吗?”导员好奇的问。
江箫冷哼一声。
沈轻听着导员的语气不太对,但还是回了个“是”。
“这样啊,”导员笑笑:“可我怎么觉得你那位性格不合的同学很舍不得你啊?”
“哦,”沈轻淡淡解释着:“就是因为他人格分裂时好时坏,我才受不了的。”
江箫成功被气笑了。
他转身去桌前,三两下暴力扯开系着死捆的包装袋,抓起一把烧烤送进嘴里,狠狠撕咬着假想敌的肢体。
“是吗,”导员大致了解了,又笑了声:“可是咱们学校,学生一个学期只能申请一次调宿舍,你在刚开学时已经调过一次了,要不你现在先勉强凑合着住,等下学期再换?”
“算了。”沈轻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
江箫冷呵了一声,恶狠狠的吞下四个牛肉丸子。
导员温声的笑笑。
“我还是回高中复读吧。”沈轻准备挂电话。
“啊?!”导员吓了一大跳。
“呕!”江箫被惊得直接噎住。
这是什么荒唐想法!!
不给换宿舍就要回去复读?!
导员惊呼的尾音被嘟嘟的挂断声截断,沈轻随即就在微信收到了一条“我是牛牛”的好友申请。
这导员姓牛,沈轻知道,点了通过后,对方立刻发来一条消息:
—沈轻,明天新生见面会结束后,到我办公室聊聊。
沈轻回了个“知道了”,然后关了手机,仰面闭眼躺在床上,开始盘算着办理自己的退学手续。
“沈轻你干什么!”
江箫艰难的咽下去后,扯了纸擦着嘴又凑到沈轻床边,皱眉看他:“你几岁了?闹什么呢?什么换宿舍什么复读?你至于吗?你再随心所欲再散漫也得有个度吧?你他妈知道M大多难进吗?你离开这儿又想复读到哪儿去?”
“我去隔壁A大。”沈轻懒得跟他解释,随口扯了句瞎话。
“怎么?”江箫冷笑:“我们学校容不开你这尊大佛是吗?”
“没,主要是不想看见你这个人渣。”沈轻掏了掏耳朵,然后脚在床尾勾过被子盖身上,一副朕要就寝,你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架势。
“A大我有认识的人,”江箫死死盯着沈轻的脸,两手攥着床栏晃来晃去,他咬牙切齿道:“我这个人渣,会查到你,然后天天去烦你。”
“哦,”沈轻从枕边的纸抽里扯了点卫生纸,懒洋洋的团成团,塞着自己的耳朵里:“我去T大。”
“T大我也有。”江箫又使劲儿晃了晃。
“所以呢?”沈轻被晃烦了,不耐烦的转过脸,睁眼看着停在他床边的江箫,视线掠过还没消肿的巴掌印,对上他的眼,问:“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江箫沉着脸反问。
他说错话了,他也挨揍了,他主动进来找沈轻和好,想要给他吃专门留给他的烧烤,他都知道错了!沈轻还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沈轻冷笑一声,忽然掀开被子坐起身,耳朵里的纸团掉了下来,他沉脸看着他:“你向我示好叫我来,好,我给你脸,来了,我以为我们能摒弃前嫌放下过去,你当好你的哥哥,我做好我的弟弟,就算做不到兄友弟恭,起码我们不会像之前那么再别扭着,你可以生气发火,没事儿,我能忍,我他妈都忍了你十年了,我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你躲我,不想听,也没事儿,我来就是让你适应的,你受不了我,好,那我就来迁就你。
我知道你嫌弃我从乡下来的,是,没错,我俗,泥巴坑里爬出来的穷酸野人,自然没法跟你这种金尊玉贵的城里人一块儿比,我不跟你计较,我是没见识,我羡慕你,钦佩你,但我从没妒忌过你,因为你是我哥,我觉得你好。
我妈因为我爸的事儿一直在心里恨着我,我知道你看着她冷落我,骂我,心里头特别痛快,我无所谓,我没怎么见过我爸,我就是掉不出那几滴泪,那就是穷人背井离乡的命,我能给他的,只有陌生的同情,你瞧不上我这个不孝子,行,我认,你爸对我很好,我不为他的钱,我心甘情愿叫他一声‘爸’,你怨我恨我,人之常情,我也认,所有的一切,我都认,但是,但是……”
沈轻话音突然一断。
哽咽的喉头发着酸,他看着底下面色沉峻的人,眼前逐渐模糊,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汩汩滑过他的侧脸,如同滚烫的溪流,流进他的嘴角,咸的发苦。
“但是,”沈轻强迫自己稳住发颤的声线,他发麻抖颤的双手扒着床沿,俯身凑进江箫的脸,两眼猩红,拧眉逼视着他:“你就算再恨,你也不能说出来。”
你可以随意羞辱我,我这个不孝子,从小到大丑话听的多了去了,我无所谓。
你可以尽情诋毁我,我散漫惯了,我不会在乎。
你可以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把你当哥,我可以自作多情的把这扭曲成你对我变相的亲近。
但你不能说恨我,你不能旧事重提,你不能揭我的伤疤。我会疼。
沈轻俯身逼视着江箫。
江箫深眸静默着望他。
沈轻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扭头要转回身。被人看着哭不丢人,被畜生看着哭,很丢人。
“操!”
江箫骂了一声,一把扳过沈轻的肩摁下来,仰头吻上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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