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歌声响起,他们前往稷下学宫,同窗庆贺,先生祝福。父亲拍着他的肩满面笑容,说他终于长大了。

“吾求得”

“飘然若流星兮忽不见,举霞踏日月兮抚清风。”

“却原来”

“最是人间清净兮红尘客,难得自在逍遥兮无情仙。”

“你呀”

“却要登临化飞仙。”

“叹世间”

“只求长生羡神仙。”

“哪懂得”

“春山为纸桃为笔,青浓粉淡飘玉砌。”

“忆起那”

“桃花树下一剑舞,花间一曲付笑谈。”

“问一声,冤家”

“归否?”

他注视着凤冠霞帔,含羞带怯的姑娘,满面笑意,一身欢喜,再次说道:“碧落,我回来了。余生,再也不离开了。”

闻梵音看着上章真君最后一丝意识泯灭,隐隐感应到醒世钟嗡的震颤了下,便安静了下来。千年前他来到深渊,外界再无法感知他,醒世钟便判定了他已入灭。

千载之后,他的离开除了醒世钟隐隐感应到外,唯有她与月皎知道,这位护持天下苍生的人此时才算真正入灭。

有生至死,真君只说了三句话。判断出时间,确认他在意的人已离世,便毫不拖泥带水,终于抛下一切也跟着离开。

千年的暗中守护,他太累了,他已顾不上更多。

闻梵音稍稍退后半步,微微俯首:“愿君,来世无忧。”

月皎跟着俯身一拜,衷心祝愿:“愿真君,来世无忧。”

月皎没有想太多,可闻梵音却无法按捺住心里的复杂。

上章真君至死都不知他的父亲为了想亲眼看到他的遗憾了却,在镇魔塔中与大妖拼杀,伤痕累累获得血肉精华,又承受无尽痛楚融于自身煎熬至今,又为让他与云霄真君见面而献祭了自身。

更不知他心爱的姑娘苦苦等了他千载岁月,亲手种下一片桃夭林,每当桃花盛开之时便会日夜守在林中等待,只为他那句:桃花盛开时,我便回来娶你。

他也不知,他一心牵挂的姑娘是死在来找他的路上,他们只差一步便可相见,可最终都抱憾而终。

原地留下一具千疮百孔却屹立不倒的身影,那是真君至死都不敢挪动一步的坚持镇守深渊,以身化封印。

“女郎。”月皎声音微微哽咽,她难受的抚上胸口,闷闷生疼,“我不知为何,难受得紧。”

“没必要露出这副表情。”

一身盛世清贵的女郎弯了弯眼,唇角眉梢的弧度里,像是冬日细碎的暖阳洒下:“在选择这条路上,他们都做出了无愧于心的抉择。”

“他们一生凄楚,抱憾而终,却不负天地,不负众生。”闻梵音轻声说道,带着敬意钦佩,认真极了。

她虽这般安慰月皎,可她却清楚,这些人再也回不来了。无论他们生前多有权势名望,无论他们为天下苍生做过多少,死去的人永远死去,活不过来了,而她能做的便是让众生不要忘记这些人的牺牲。

闻梵音双手忽地抬起,地上的泥土砂砾瞬息间凝聚成一块高耸入云的石碑,石碑矗立在上章真君背后,像是他的倚靠。

她沉吟片刻,凌空书写:为镇压大妖九婴而终,不负天地众生,上章。

这十七个大字散发着诩诩光辉印在石碑上,如同道印,哪怕岁月也无法侵蚀半分。

她喃喃道:“人族,不会遗忘任何功臣。”

月皎沉默着看她做完这一切,朝她俯身一礼后,又走到石碑前稽首一礼。

“真君恩情,人族永不敢忘。”

闻梵音神色温和的看着她,忽然发现身后的空间隐隐动荡。

她伸手一招,仙剑春山笑落在手中。她这才发现发出动静的是这把闹出风波的剑。

她轻弹了下剑身,微微皱眉道:“你又凑何热闹?”

铮!仙剑铮鸣一声。

闻梵音想了想,手一松,仙剑立刻飞离她身前来到石碑前狠狠劈下,一道强悍到能毁天灭地的剑气落在石碑上,形成特殊的庇护,使得这石碑的气息飘扬百里,引人注目。

闻梵音可以想象到,此处往后会引来多少剑修,甚至成为剑修的圣地。

做完这些后,仙剑重新回到闻梵音手中。

闻梵音握住剑柄,闭了闭眼,掩去眼底的伤痛:“你这又是何必。虽可使人族常常挂怀于他,却也扰了他的清净。”

顿了顿,她哑然失笑:“是我多虑了。孤寂千年,他怕是想热闹热闹,还是你了解他。”

春山笑是云霄真君赠与上章真君的定情信物,它归与于二人,陪伴在二人身边岁月悠长,怕对二人很是了解。如此,便随它吧。

月皎见她收起春山笑,问道:“女郎,我们如今也见着上章真君了,是否将真君遗体送回琅琊?”

闻梵音摇摇头:“真君此身,已化为封印阵眼,无可取代。通知王家的人可暗中前来祭拜,但需谨慎,莫要坏了此处封印。”

她与春山笑将封印重新布置了封印,确保万无一失。以此世之人的力量,无法打破封印。但就怕有个万一,如卢家那群不走寻常路的,如左道邪修损人不利己的还是嘱咐下王家为好。

月皎道:“是,女郎。那现在,我们离开吗?”

闻梵音转头深深看了眼陷入封印中幽静死寂的宫殿,在石碑上留下她一缕神识后道:“离开吧。”

她们此行已有收获,深渊非久留之地。无论黑夜白日,都无一丝光亮。长久呆着总让人心生烦躁,引得周遭恶气见缝插针。

那位坚守千年的真君,令人由衷感到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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