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这位路公子在荒山野林里漫无目的地瞎逛,并且心情还不错。 按着她素来谨慎的性子,是绝不可能与个仅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在这种人烟荒芜的地方贸然同行的。 即便他生得那样好看。 也许是秋日的暖阳过分和煦温润了她的心? 也许是时惜墨安排的暗卫给了她安全的环境和心态。 又或者,是因为路星择身上孤独凛冽的气质让她有同在异乡为客的亲近感,让她产生了他们是同类的错觉。 总之,一路上他虽然沉闷无趣,几乎一言不发,但她却像个失控了的黄鹂鸟,叽叽喳喳个不停。 这是她穿越到庆国之后,从未有过的可以彻底放松神弦的时候,没有算计,没有掩饰,也无需与他人进行什么博弈。 “路公子,你吃过野菜羹吗?” 路星择摇摇头:“没有。” “我吃过一次,可香了。” 时景回忆道:“那回我去执行一个棘手的任务,嫌犯躲在深山老林里到处打游击,他熟悉地形,藏得天衣无缝,我追了他三天三夜,除了几块巧克力,几乎没吃过东西。好不容易逮住了他,差点饿晕了,都靠老乡送的一碗野菜羹才活过来的。” 她转脸望向他:“那可真是我此生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了!” 路星择皱皱眉:“巧克力?” 时景连忙说道:“你就当是一种糖果,不必追究,也不值一提。” 她讪笑一声:“其实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带钱?我们总不能白吃人家的东西吧!” 远远看着这个村落也没几户人家,稀稀零零地坐落着几座茅草屋,连间瓦房都没有,想来这个村子不怎么富裕。 但讨碗野菜羹应当还是没问题的吧? 她早上起得太早,养安堂又没有留饭,这会儿差不多是下午两点的样子,就庆阳郡主这副娇嫩的小胃,早就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路星择默了默,但也还是从腰间取下了荷包:“给你。” 时景不客气地接过:“路公子放心,下次再遇见你的时候,我会十倍百倍地还你!” 茅草屋近在咫尺,大门是开着的。 她不由加快了脚步,飞奔进院子,然后大声地喊道:“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无人应答。 她小心翼翼地敲了敲茅草屋的门:“有人在家吗?我进来咯?” 屋子里静悄悄的,依旧无人应答。 时景有些失望地说道:“看来没人在家。” 她指了指后面的屋子:“要不,我们再去看看别家?” 宽大的斗篷遮住了路星择大半的神色,她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他沉闷的一声“哦”。 但一连走了好几家,几乎将这个村落所有的屋子都走遍了,却始终未曾见到一个人。 出于警察的直觉,时景皱起了眉头:“路公子,这里有点古怪!” 她抿了抿唇:“所有的小院大门都开着,院子里也有人居住所留下的痕迹,地上甚至还有新鲜的脚印。可是,我喊得这么大声,却没有一个人回应我” 就算壮劳力们都去农田里干活了,家里也总该有老人和孩子留下吧? 路星择的目光望向了院子里大片栽种的植物,他轻轻地摘下了一株貌不惊人的小白花,仔细看了几眼,然后皱起了眉头。 “是古怪。” “什么?” 他眉头动了动:“这是桀萝花。” “桀萝花?”闻所未闻过的名字。 路星择点点头:“西域的禁药。” 时景的心骤然一动:“和五步醉有关吗?” 当初赵院判曾提起过,五步醉的发源地便在西域,因为药性过于猛烈骇人,为免被心术不正的歹人获得后害人,西域皇室便将此物列位禁药。 西域的禁药出现在这个古怪的小村落里,原本就足够让人怀疑了。 更何况,庆阳郡主不久之前才被人下过五步醉 果然,路星择轻轻点头:“有关。” 他顿了顿:“是五步醉的其中一味。” 时景脸色顿时一变,她拉起路星择的手便要往外跑:“不好,此处不宜久留,路公子,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之所以有人会冒险种植禁药,是因为这种五步醉在黑市里价值很高,高到足够让人铤而走险。 而能有胆量去捞这个钱的,绝对不是普通人。 首先,要从西域获取桀萝花的种子就不是普通人可以办到的事。 西域遥远,与庆国的水土不同,能在京都城将桀萝养活,并且成一片,需要付出的金钱精力都是巨大的。 不仅如此,还需要精通此道的西域人指点,否则,这桀萝养不活。 所以,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会没有人在呢? 早在她与路星择踏入这片区域的那一刻,就有人发现他们,然后准备好伏击他们了吧? 果然,时景的脚步才刚踏出院子半步,寂静的小屋里忽然便传来弓箭破空的声音。 她对危险的感知十分敏锐,耳力也很不错,及时地躲过了第一支箭。 可是紧接着,茅草屋中开始发射第二支第三支无数支箭! 她对着背后大片的密林喊道:“救我!” 下一瞬,林中也射出了密密麻麻的铁箭,“乒铃乓啷”将茅草屋中的箭矢一一击落。 时景得到一丝喘息,拉着路星择的手更用力了:“路公子,此地危险,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路星择的身子此刻是僵硬的。 他向来冰冷的手掌心被硬塞进了一团柔软温热的东西,这神奇的触感,从未有过的感受,让他整个人都有些僵直了。 她握住了他的手? 原来,握手是这种感觉啊。 身后是两股隐藏着的势力完全不打照面就你来我往的对站战,而路星择的耳中却只有树林里微凉的风声。 他眼神困惑而略显迷茫地注视着疲于奔命惊惶逃跑的少女,鼻尖竟被她身上特有的香味萦绕。 时景好不容易跑出了茅草屋的射程范围,她一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仍旧紧紧攥着路星择。 一边喘气,一边说道:“这地方不对劲,路公子,你以后想散步,得换个地方,别再来这里了。” 路星择轻声道:“哦。” 正在这时,他耳朵一动,一抬手就抓住了一支直冲着时景脸面而来的箭。 他皱皱眉:“又来了。” 时景一愣:“啊?” 话音未落,其余的茅草屋中忽然万箭齐发,所有的箭矢都目标一致地指向了他们二人。 她忍不住哀嚎:“我的小命该不会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吧?” “不会。”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冷淡的声音,听起来空灵隽冽,没有一丝温度。 他反手将时景搂入他的斗篷,然后一个迅速的转身,不知道何时,便就转换了位置,两个人紧贴着身体躲在了一棵高大的树后。 万箭齐发。 万箭齐落。 茅草屋里的人射空了。 时景捂着胸口庆幸了一下,但随即又紧张起来:“他们人多,只要不停地射击,我们迟早都会中箭的。得想个办法!”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皱着眉小声地呢喃:“要是来场大雨就好了。” 话音刚落,只见刚才还晴朗一片的天空骤然打了一个巨响的闪电,“轰隆隆”,都还没有等时景回过神来,一场瓢泼大雨便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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