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小院里,此刻也挤满了人,有来帮忙的邻居,也有许多来看热闹的陌生人。
孙进被一群学生围着道喜,福娘舅舅和三个表哥也一早就来了,一边和大家说着话,一边伸着脖子看迎亲的花轿来了没有。
西屋里,福娘已净过面,正由着舅母请来的全福妇人开脸。这全福妇人姓曹,说是家中父母俱全,子孙满堂的吉祥人,曹婶子一见着福娘就夸个不停,直道从未见过这样娇美的新娘子。
“咱们新娘子呀,可真是个有福之人!”福娘脸上光洁嫩滑,绒毛稀少,不一会儿就开完了脸,曹婶子暗道这活计轻松,脸上快笑开了花。
福娘柔软浓密的乌发被盘成一个桃心髻,戴了舅母送的红珊瑚头面,珠钗环绕,流苏在耳边轻轻颤动,端庄又妩媚。
梳妆的娘子又给福娘脸上抹了铅粉,因她生得白,不敢用太多,倒是胭脂选了重一些的颜色,上好了口脂,镜子里的福娘比起平日,多了几分艳丽,恰似一朵迎风绽放的牡丹。
她缓缓站起身,转过脸的那一瞬,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被她给震住了,她莞尔一笑,梨涡浅浅,哪怕是见惯了美人的曹婶子,也惊叹于她的美丽。
舅母笑着笑着,眼眶里又盈满了泪,数年前,阿瑶也曾穿着大红喜服,朝她娉婷一拜,“阿嫂,我去了。”
多好啊,如今福娘也要嫁人了,阿瑶在天之灵,一定也会为她感到高兴。
吉时将至,舅母不由焦急道:“花轿怎么还不来,我出去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正当这时,外头忽然锣鼓喧天,小昭和几个邻居小童蹦蹦跳跳跑进来欢呼道:“来啦!花轿来啦!”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浩浩荡荡朝着孙家而来,为首的是身着大红喜服的张家小秀才,面如冠玉,意气风发地走在前头,媒人替他叫了门,催着新娘子出来。
炮仗声噼里啪啦响起,舅母为福娘盖上红盖头,扶着她走到门外,大表哥将福娘轻轻背起来,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背着她朝花轿走去。
“福娘——”孙进扶着门轻声唤道,声音有些哽咽。
大表哥脚步一顿,福娘不好回头,盖头下,她的眼中已起了水雾,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掉眼泪晕了妆。
“和张柏好好过日子,不要担心爹和小昭,常回来看看……”孙进有满腹的话想说,到最后只能化为一两句叮嘱。
虽然他瞧不见,福娘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锣鼓接着吹奏,漫天飞舞的炮仗红屑中,大表哥将福娘背到轿前,扶着她上了轿。
他转身又对着张柏浅浅一笑,“妹夫,我表妹就托付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若敢欺负她,我定会找你要个说法!”
张柏目光还黏在福娘身上,听见大表哥说话,忙回过神来,庄重地朝他作揖,坚定道:“张柏谨记在心,定不负她!”
他好不容易求来的珍宝,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怎么会欺负她呢?
她穿喜服可真好看啊,娉婷袅娜,让人移不开眼。
“升——轿——”媒人扯着嗓子喊道,在锣鼓声中,张柏扣了扣轿门,柔声道:“福娘,路上有些颠簸,忍一忍,很快就到了。”
说罢他翻身上马,带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向张家出发。
福娘端庄地坐在轿中,正有些紧张地绞着帕子,听了张柏温柔的叮嘱,不由笑了,心里也平和许多。
很快到了张家,踢过轿门,福娘被媒人轻轻扶了出来,张柏牵着红绸带,带着福娘慢慢往张家院子里走。
跨火盆时,怕她踩了裙子摔倒,张柏一直小心地扶着她,看得周围人艳羡不已,直道这新郎官太会疼人了些。
正厅内,张得贵和杨氏端坐在上首,皆是一脸笑意地看着两位新人缓缓走来。
“一拜天地——”
院中晴空如洗,微风拂面,恰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
“二拜高堂——”
张家夫妻俩笑呵呵地受了礼,辛苦了半辈子的两个老实人,头一回受到这么多人的羡慕。
“夫妻对拜——”
红盖头的流苏轻轻摇曳,张柏弯下腰那一瞬,眼前闪过无数画面,他忍不住偷偷抬眼,瞧见福娘白皙的下巴,目光被烫着一般迅速低下了头。
拜完天地,福娘被媒人和几位婶子扶进新房,张柏则还要留在外面待客,秦启仁和几个同窗拉着他去喝酒,见他目光留恋地顺着新娘子而去,个个牙酸的不行。
今日也来了许多张柏从前在松南书院读书时的朋友,大家得知今日与张柏成亲的是孙夫子的女儿时,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张柏端着酒杯往这桌来时,有人便好奇问道:“张兄,莫非你早起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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