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信康当然是不可能知道的,他本身也没打算要进去。

“我不知道!你让我进去,我找陈婷婷!我叫王伟!我告诉你,我真的有事!你现在不让我进去,以后有你后悔的!”

说完又转过头,冲着小区里大叫:

“杨婷婷,你出来!我错了,我给你认错,你别这样!咱们能好好相处吗?我知道你在家!快出来!”

一番表演之后,保安已经默认他是来闹事的。

看他的样子,可能是小情侣闹矛盾了,女孩子不愿意见他。

平心而论,如果自己是哪个女孩,遇到这样的男人,也是挺无奈的。

穿的流里流气,一个大男人还打着耳钉,不三不四。

就冲着一定,他也不能让他进去祸害自己的业主。

两人纠缠了半天,陈信康到底没有进去小区,他毫不气馁,转身离开小区,不一会儿就扛着大收音机走了回来,按下播音键,Beatles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小区。

不到一分钟,保安就走了过来,客气地请他离开。

“先生,我这边禁止大声喧哗,请您把收音机关一下好吗?”

“什么?你大声点我听不见!”

陈信康把手拢在耳边,凑近保安的耳朵吼道。

“先生,请您把收音机关掉!”

高档小区的保安自然有他们的规矩,即使陈信康的行为已经明显带有挑衅的意味,他仍然没有主动出手。

陈信康并不想真正跟他起冲突,便装作刚刚才听清,慢慢悠悠地关掉了收音机。

“你谁啊你?我在这听歌你也要管?”

陈信康仰着头,斜眼瞥着保安。

“先生,这是一片是我们小区的公共区域,您这音乐那么大声,很影响我们住户的休息。”

“你觉得影响休息,那你找警察去啊!小区门口不让放,我到街对面放总行了吧。”

说完,陈信康拎着收音机就走,过了街后,给了保安一个挑衅的眼神。

音乐声又响了起来。

伴随着经典的《hey Jude》的音乐声,陈信康一次又一次地呼喊着杨婷婷的名字,知道看到对面的报案拿起保安亭的电话,似乎是要报警,才关掉收音机一溜烟地跑掉。

目的已经达到了,今天晚上的晚饭后,杨婷婷、王伟这两个名字,一定会变成讨论的焦点。

接下来,就要看娃娃脸把他自己暴露到什么程度了。

如果不足以让杨婷婷猜出来是他,那么陈信康就必须再给这把火,添上一捆柴。

忙完了娃娃脸这头的事情,他又转过头来,打算把苦瓜脸那条线接上。

前一次见面时,他已经打听出了用话套出了苦瓜脸的名字和家庭住址,今天他要去探探情况。

苦瓜脸的家住在南京路附近,很难想象,高楼林立华灯如昼的商业街隔壁,居然隐藏着这样的一大片破败民宅。

这时候的浦江还没有大规模动迁,到处都是十几年几十年建成的民房,苦瓜脸的家就是这民房中的一户。

陈信康从小就是贫民窟长大的,其实对人间疾苦已经看得够多了,但此时一走进去,仍然感受到一种与众不同的压抑感。

有的住户,他们一家六七口挤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女人蹲在逼仄的过道里洗衣服,小孩在就趴在她背上,脑袋不时装在半开的衣柜门上;

有人端着恶臭的夜壶敲开邻居的门,低声下气地说几句好话,只为了能借他家的厕所倾倒秽物;

甚至有年轻的姑娘就在巷子里拉了个帘子洗澡,赤裸的身体在帘子的缝隙里若隐若现,轻响的水声如在低声哭诉。

他们能活着,其实也挺好的。

但活得没有尊严。

陈信康这才明白以前有人跟他说过“农村的穷人,和城市里的穷人是不一样的”这句话。

他和孙晓燕虽然从小穷到大,但心气从来没有被磨灭过,就是因为他们所身处的空间虽然贫瘠,但却是广阔的。

在原野上刨食,在河流里捕鱼,最苦的时候上山挖过树皮,但孙晓燕从来不用在众目睽睽之下挂个帘子洗澡。

陈信康叹了一口气,打听到了苦瓜脸的家,躲在一旁悄悄地观察。

不一会儿,一个满脸疲惫之色的中年女人推着轮椅走了出来,轮椅上坐着的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老人脸上满是死气,嘴角不时抽动一下,但其他部位却是动弹不得。

这是中风的症状。

两个人晒了会儿太阳,又有一个女孩掀开门帘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作业本,递给中年女人看。

女人翻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笑容,把本子还给女孩,摸了摸她的头。

女孩开心地笑着,一蹦一跳地往回走,背后她的妈妈立刻叫住她,说了几句话,便看到女孩的脚步慢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走了回去。

陈信康的心情有些复杂,他猜到苦瓜脸的家里肯定有困难,本来打算利用这一点来做一个备选方案,但目前看来,恐怕是不能继续下去了。

这有悖于他一直秉承的劫富济贫的理念。

算了,还是想办法先做好娃娃脸那一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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