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知哪里激怒了霍策,她这般悠闲喝水的模样忽然间让他想起了虞觅死的时候毫无声息躺在他怀里的样子,两个场景在他脑中不停的交织,刺激着他的神经,阵痛感又再次传来,他额角直跳,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是谁?是谁送进来的?!”

虞觅望着他的脸,目光细细的描绘着,这张脸那样熟悉可却又那般的陌生,在霍策这般压迫性目光下,她却答非所问道:

“那天我叫你小黄,你却没有丝毫的反应,是因为别人也这样叫过你吗?”

“你跟别人说了多少我们之间的事?”

霍策的力道大的仿佛要把虞觅的手腕捏碎一般,她每说一句话就仿佛是给霍策划上凌迟一刀。

她说话时唇角上扬的弧度,声音起伏的调子,甚至是那样悲哀的神态,霍策找了许多人去模仿虞觅,她们都无法真切的给霍策虞觅的感觉,只有眼前的这个人让他觉得虞觅就在他的面前。

可是阿觅已经死了。

但是这份相似却忽然令他害怕起来,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几乎咬牙切齿的道:“你想死吗?”

虞觅侧头看向了自己被霍策紧紧抓住的手腕,他力道重的甚至让虞觅手腕被握住那块儿周边的皮肤都有些泛红了起来,可是之前的霍策是决计不会让她疼一丝一毫的。

虞觅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缓缓道:“有一次你问我,为什么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般恶劣,一个月后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当时跟你说,是因为以前的那个三小姐在那场那病中不幸病死了,我就来接替了她的身体。”

霍策听虞觅说起这个却稍稍愣了一下,那双眼睛里罕见的出现了几分迷茫来。

这件事情或者说这个对话,他从未同别人说起过。

虞觅自顾自的缓声道:“当时你还不信,以为我在开玩笑,其实我那时候是在很认真的回答你的问题。”

“带你回家长信侯府的是三小姐,给你银子让你离开长信侯府的是虞觅,那坟里埋着的是三小姐的躯体,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虞觅。”

霍策一瞬间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

他的脑中忽然开始不停的重复着第一次遇见虞觅的场景,纷乱喧闹的街市,来来往往的叫卖声,撕扯毫不留情的鞭子,少女精致的衣摆还有盛气凌人的娇笑——

“唔,让他学几声狗叫来听听吧。”

“哈哈哈,是哑巴吗,他是不是没有舌头,把他的舌头拉出来让我瞧瞧。”

“他吐的血好恶心。”

“把这个小脏狗,送到候府里来吧。”

——不是一个人吗?

霍策忽然惊觉,自己好像从未认真的去思考这个问题。去思考他第一眼见的那个虞觅和后来和他相知相爱,几乎朝夕相处了近七年的那个虞觅真的是一个人吗?

这么明显的不同,为什么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甚至在他和虞觅一起生活的这么多年里,他只有那一次状似开玩笑的随口问了虞觅一遍。

不仅如此,他周边的所有人,包括长信侯府的众人好像也从来没有觉得奇怪。

怎么会这样?

虞觅仰着头望他,声音轻缓,很温柔:“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不管是否还是那个躯体,当我的灵魂出现在你的面前的时候,我都觉得你都会认出我的。”

霍策的呼吸忽然变的急促了许多,他死死的盯着虞觅,眼眶泛红,他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是的,不是的,不可能的。

阿觅死了。

她死在他的怀里,他现在还能清楚的想起那副身体在他怀里凉透的感觉,不管他怎么叫她,她的阿觅都不肯睁开眼睛看看他。

阿觅真的死了。

可他现在闭上眼睛觉得阿觅已经死了,睁开眼睛却又见到那张与阿觅极为相似的脸。

她正在用阿觅的目光看他。

——当我的灵魂出现在你的面前的时候,我以为你都是能认出来我的。

“我以为你是能认出我的。”

这句话反反复复的在霍策的脑中出现,不停的夹杂着因为长期用药而在脑中格外清晰的虞觅死的那天的场景。

一片混乱之中,周遭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时间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那个电闪雷鸣的午夜,门窗让外面的雨水声变的模糊起来,静谧之下,话语便清晰了起来。

——你愿意当我的阿觅吗?

——我本就是阿觅,是我回来了。

忽然间,那根紧紧崩在霍策脑中的那根线一下断了。黑暗的尽头好似出现了一缕微光,那些粘腻又令人窒息的往事,那些想忘却忘不掉的场景被卸下,一切都好似清明了起来。

猩红的眼眶中砸下一滴泪来,现实和虚幻不停的折磨着他,霍策松了紧紧握着虞觅手腕的手,慢慢的弯下腰来,掩面,指缝湿润。

终于他崩溃的哽咽道:“我能认出来的。”

“…你信我,我能的。”

他抱住了虞觅的腰,像一个孩子样抱着她,不停的唤她阿觅,跟她说对不起。

虞觅只仰着脖子任他在自己肩头的哭着,从她这个角度恰能看见窗外天边被色彩渲染的绚烂。

她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无知无觉间,眼角滑下一滴泪来。

这周遭真的好安静。

霍策抱了她好半天才松开她,虞觅递了个帕子给他,霍策接过,握在手里。

他垂眸看着虞觅,目光却落在了虞觅嘴角的伤痕上,虞觅看出他似乎想要抬手碰了碰她的脸,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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