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开始不久,殿外太监高唱一声:“陛下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本熙熙攘攘的殿中顿时一静,大臣命妇们皆行礼问安道:“见过陛下,见过贵妃娘娘。”
盛郦也跟着行礼,眼角余光扫到有一片朱红衣角扫过,是皇帝的常服。他身边跟着的贵妃虽年近三旬,但保养得宜,看着不过二十出头,随着她弱风扶柳的动作,殿内一阵香风拂过。
随着一声略显老态的“众爱卿平身”,殿内众人重新入座。她借着穿行殿中的宦官宫女们的掩饰,悄悄打量那坐在龙椅上的永和帝。
他面容稍显苍老,但两眼还炯炯有神,正笑着嘉奖陆临江最近的功劳,面上全无……对太子失踪的焦急与担忧。
想到坊间盛传陛下宠爱贵妃所出庶子,冷落元后的嫡子,她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
“病好些了?”身边突然传来这一声,她受惊抬头,望见一双温润如玉的眸子。
原来是陆临江不知何时在她身边入席。
他手中正执着一青瓷酒盏,微微含笑望着她,目光落在她桌上的果酒,“才受了风寒,不可饮酒。”
盛郦分明没喝酒,面颊却微微发热蒸腾起来,仿佛染了一抹胭脂。她放下手中筷子,只低如蚊呐地“嗯”了一声。
“发热了?”陆临江那日看过她的药方子,知道只是一时淋了雨才会晕过去,其实并无什么大碍。怎的这会脸上又这样红?
她愣愣地抬手,以手背覆面,果然触手冰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收回手。眼皮似有千斤重,黏涩得几乎抬不起来,只能模模糊糊道:“没事的,多谢七叔。”
末了,她想起方才永和帝下令要将镇国将军府重新翻修,前世也有这一出,不过是刚刚登基的纯帝赵凛嘉奖陆临江迁都有功,特意赐了他一座新的府邸。当时她得到消息,知道七叔不久就会搬出去开府另住,还为此暗自伤心难过了好一段时间。
但现在……将军府要翻修,那是不是意味着陆临江会回国公府小住一段时间?
陆临江正遥遥看着场中跳着胡旋舞的优伶,身前的小几案忽然被人轻轻敲了一下,抬眼,果然是她正盯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前几次出现的幻觉,生怕自己又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只好抢先一步开口,“怎的了?”
“七叔……你是不是要回来小住一段时间呀?”盛郦话里压抑着跃跃欲试的欢喜。
他发现这侄女仿佛格外亲近自己,一双潋滟生波的眸子里映着殿内灯火,熠熠生辉,直直盯着他,毫不掩饰眼里的信赖与亲近。
他的确由此打算。
原先被贬云南就去了大半年时间,又是带兵打仗,已经将近一年时间未曾歇息过。前几日老太太同他耳提面命,要他好好歇息,他也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眼下朝中盯着他的人太多,确实应当冷静一段时间。
他点了点头,就见小姑娘眼里立马泛起些笑意来。
“你很开心吗?”
盛郦忽然想起淑女静娴的道理来,只抿了一口果酒压下喜悦,咬着唇故作矜持地摇了摇头。
她自以为装得天|衣无缝,然而他早已听见她在心底雀跃:“当然开心啦!”
陆临江:……
果然女人口是心非是通用的,不分年龄。
然而她却被这口微凉的果酒呛得微微咳嗽起来,殿中不允许带自家侍女进来,这会也没人顾得上照顾她,见她咳得眼底都升起些水光来,他想了想,出于半个医士的责任,就要伸手出去替她拍拍背。
反正只是个小辈罢了。
所幸在他伸出手之前,盛郦止住了咳嗽,他便顺势收回手去。只是他面上更红,几乎不敢再别过脸来看他。
两人在席间偶尔低声交谈两句,在旁人眼里不过是叔侄之间关系亲近了些,然而落在赵凛眼中,他却微微皱眉。
若当真只是个侄女,陆临江前次冒险北上,又何必带上她?另一旁有大臣过来敬酒,恭祝他是护送陛下南巡平安归来的大功臣。他思路被打断,接过酒盏,爽朗笑着饮下杯中清酒。
宴席散时正值晚间起风,盛郦将老太太搀扶上马车,见到陆临江果然骑马往他们这边来,稍稍放心下来。
然而有个侍女打扮的姑娘快步跑来,向陆临江说了几句话。马车和他隔得有些远,又是逆风,盛郦只瞧得见那小侍女面上焦急之色,却听不清两人说了些什么。
她正掀帘子往外看着,忽见陆临江一勒缰绳,拐过马头往另一边去了。
她眼睁睁看着陆临江在公孙怡的马车边停下,隔着车帘同她说了几句话,随后那马车启程往前而去,他也驾马跟在马车后。
见杨尚往国公府的车队而来,她佯装不经意道:“杨尚叔叔,七叔是去哪里呀?”
杨尚听从七爷的吩咐负责护送女眷们回府,此时见是四姑娘,早已不像从前那样戒备,也没细想就道:“公孙姑娘似乎有些事找七爷,七爷便过去瞧瞧,想来花费不了多长时间的。”
那日陆临江明明是来看她的,却被公孙怡的人叫走,今日又是如此,能有什么事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他?
盛郦“噢”了一声,失落地放下车帘,任马车启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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