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时太捏着天青色碎纹丹瓶,眼神里的平和寸寸崩裂。
师尊、师尊怎么会知道……又为什么会送来这个丹药?
自从通过梦境里观照到前世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运功修行了。魔修功法的运行方向与寻常修士是截然相反的,每次他想正常运行,心底就会丛生孽障与心魔。他没对任何人讲过这件事,就连那几日一直跟在身边的四师弟都不知情。
所以师尊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王时太心乱如麻,右掌紧捏瓷瓶,纷飞思绪里,脑海自动荒缪延续出一个诡异荒唐的想法。
他都能有幸重生再来一遭,那合体期的师尊呢……
王时太嘴唇动了动,眸色复杂,想问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前世现世寸寸交叠,堕魔后的难言怨恨已经累积了不知道多少,再重来一遭……王时太骤然蹙眉,只觉心间烦躁不堪,戾气丝丝盘旋。
看见他神色变化,傅问掀眼,一道凛冽寒气破体而出,直扫王时太眉心。气息幽凉,似九天霜降,夹杂雪山夜月里的肃穆梅香,瞬间打散翻涌不断的心念。
他身体一个激灵,身前冷汗浸出,他现在的心境是不是太过于敏感易激。五指缓慢攥紧丹药,王时太低目,心绪不定。
傅问没拆穿他,尽然当没看见,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巍然,“清心养灵丹对为师已无用,你修为已至金丹大圆满,元婴近在眼前,若是遇见合适机会的突破机会,此丹能祝你一臂之力。”
“另外——”他字句一顿。
王时太抬眼,觉得周遭脉搏跟着傅问停顿的语气一滞。心脏在胸腔里不住跳动,轰鸣如雷鼓,王时太拱手,“不知师尊何事。”
“记得处理一下你二师弟留下的烂摊子。”傅问视线落到匡疾身上一秒,又收回来。
师尊走后,王时太不解回头。
匡疾紧抿唇,只字未吭。他说了,大师兄可能就不是这个眼神看他了。
“他不说我说。”瞧见傅问离去,裴酿雪重新打起精神,“就是他为了喊你回来,找了其它十二峰弟子上门讨账。师尊说了,半个月为期,一定处理明白。”
王时太回望匡疾,声音有些喑哑:“她说的是真的?”
一峰账目涉及方方面面,各种细枝末节的支出核对层出不穷,若是十二峰一起来?
“大概是……嗯。”
匡疾避开视线,颔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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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今天怎么啦?”
申时整,睡醒午觉的白幼宜坐在比自己大了一圈的木质椅子上,小腿悬空晃悠,指尖摆荡一枝蘸墨的笔,好奇询问王时太。
她总觉得大师兄今日怪怪的,人有些沉闷,一点也不像她昨日看见的鲜明神情。
“没事。”王时太摇头,拿出一本册子递去,“不用管师兄,师兄没有事,我们先学习今天要讲的东西。”
白幼宜期待的翻开掌中小册子,师兄一直都没告诉她今天要讲什么,只说上课时自会见分晓。
“嗯?——哇哇哇!”指尖捏起书角一页,白幼宜看着小册子中的插画,小嘴已经张成O字型,不敢相信的指向画中女人,“这是门内长老吗?我好像见过他!他还掐过我的脸蛋蛋……诶?这个我好像也见过……嘿嘿,这个是师尊。”翻到傅问时,白幼宜明显神色一喜,嘿嘿笑着。
王时太纵容白幼宜新奇翻了好多页,才重新把书打开到第一页,指着一鹤发童颜的老人开口介绍:“这是长生仙门的掌门萧离仙君,修为与你师尊相当,目前住在乾济峰,手下有一条半路从凡间捡回的狗,很喜欢小孩子……”
白幼宜奶声奶气回应:“你说得对。”萧离仙君她见过,就是这个样子的。
“——哈哈哈,你说的对,哈哈哈哈。”在她身侧站着的丁仞秋没忍住笑,对白幼宜竖起大指,“你厉害。”
白幼宜歪头狐疑看他一眼,并没准备接话。她扭头,双肘撑在桌上,捧着自己的包子脸,满脸憧憬,“大师兄,我还想听下一位长老的故事。”
王时太翻页,接着指向下一位宗门长老,用自己最通俗易懂的话给白幼宜解释:“这是流明峰的裴寂长老,性子直,说一就是一……不喜欢荒废度日的弟子,也不能忍受欺瞒的龌龊事。在他面前,你要乖一点,少说话少做事,尽量不要让他注意到你。”
笔尖晃晃,白幼宜迟疑说“好”,可是她为什么记得裴仙君不是这样子的呀,她觉得裴仙君对她还是很温柔的,没有师兄说的那么严重。
不过她要做乖幼崽,还是不要开口惹师兄不开心好了。
白幼宜睁大眼睛,紧盯面前小册子,目不转睛的看,又分散出注意力聚精会神的听大师兄讲解。
直觉告诉她,这本书很有用,说不准就是她未来干倒女主角的一大利器。女主如今起步晚,又被她搞掉当前急需的洗髓丹,实力定然不会像之前那样层层攀升。
现在她做的首要任务,就是提前刷满重要人物的好感度。
系统夺取的是万人迷女主攻略任务中天之骄子此生的最大机缘,宗门内刚筑基晋升内门弟子的还不在白幼宜考虑范围内。天赋根骨好的苗子九成都被收入一峰仙君座下当亲传弟子,现在升上来的都是资质一般,或者自行修至筑基拜入长老座下的。
说句残忍的,拜师入峰时,一辈子的天赋与前途都已经摆至眼前。内门弟子与核心弟子的未来成就,好似被人拿剑在拔天而起的高山上横斩,劈出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堑壕沟。
她搅黄十个女主的内门小师兄,都没有搅黄一个核心弟子的让岑舒瑶心痛。
“师兄,你不再讲讲别的长老吗,比如我的美人我师尊。”听了几个主要长老的故事,王时太就要合书收走。白幼宜眼巴巴望着小册子,不大舍得,也不知道小册子是哪里买的,她也想要。
“不可以哦,一天只可以讲五个。”王时太拿出一叠宣纸平铺在白幼宜身前,又拿出一本封面明显泛出岁月痕迹的蓝色纸书,对白幼宜讲道:“今日抄里面的清心咒,三遍为限,每错五字加一遍。”
他没教各种乱七八糟的修仙入门,那些东西多见几个师兄师姐就什么都明白了,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熟悉一下峰内长老。
白幼宜现在是诸峰亲传弟子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届时,他领着奶团子出席仙门交流,奶团子乖巧听话又可爱,三岁便能写字背咒,后有玉衡峰做靠山,前有教导过的长老萌点死穴……王时太敛去眼底情绪,恢复状态,开始仔细教导白幼宜抄写经咒。
这么听话的奶团子喊你师叔,你们这群作为长辈的,是不是该拿点东西表示一下?
白幼宜听大师兄解释字句含义,眼神还是不自觉飘忽,她抬头,璀璨星眸直勾勾看着身前男人,眼含期待:“那师兄可以给我一本你讲课用的小册子吗?”她还是好喜欢那本书,里面的大头仙君画的传神又可爱。
“当然——”他尾音拖长,白幼宜眼神逐渐变亮。
“不可以。”王时太说完最后三字,指尖一点面前书册,“好好写,等下我还要检查。”
“好吧。”白幼宜挥动小肉手,把笔尖在砚台中一滚,再揪揪上面不顺滑的毛,开始一字一句抄写清心咒:“心清者,为善也;心净者,为尊也……”
奶音缓慢清晰,宣纸上从右上自左下,慢慢铺满还有些歪歪扭扭的稚嫩笔迹。
王时太见人进入状态,私下给丁仞秋使了个眼神,又拿出灵气张合的琅琊玉,示意自己有要事,让他先看一段时间。
丁仞秋倚在桌角,盯着白幼宜的包子脸,手指在她刚写好的纸上敲了敲,他有事想说。
“……神安息魂,内腑调和。”白幼宜接着念叨,专心描字。
——咚咚咚!
丁仞秋见人不理他,又伸手敲击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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