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星挥手,指尖在空气中留下犹如棋盘纵横交错的线条,他的指尖划过之处,一切机关都在翻转,索元礼制造的机关秩序,在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线条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分崩离析。
黑色棋子所化的战兵支离破碎,线条甚至还向狄仁杰和索元礼蔓延而去。
狄仁杰感觉到颈部传来刺痛,但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刹那之后,他的脖颈就沿着一条划过的线裂开,血浆迸射而出。索元礼上前按住了他的伤口,他的掌下,机关化为铁片,紧贴着狄仁杰的脖子蔓延,很快一个钢铁护颈就包裹住了他的伤口。
外面的海池之中,狄仁杰仿若安眠的身体,突然出现了一道割喉伤口,一丝丝鲜血,在湛蓝的池水中扩散开来!
“没用的!”
棋局再落下一子。
弈星冰冷的声音,漠然道:“虚空棋盘,是我控制的魔道法则,你虽然利用自己的意识,将这种法则化为云棋台出的机关结构,但决定胜负的依然是棋局。原本我只是想将狄仁杰的意识困在机关核中……”
“但如今,我只有彻底杀了他!”
“因为你觉得还能救我?”索元礼叹息道:“拿回机关核,为我制造一副机关身躯,成为机关人活在这个世界。如此,你就不用面对‘弃子’的选择……但逃避是无用的!你不会成为明所期望的那个样子……”
“因为,支撑着你走到现在的,是视他如父亲一般的感情。”
“因为这种感情,而选择作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还有比这更可笑的选择吗?”
“闭嘴!”弈星大吼道,他身躯仿佛愤怒一般颤抖着,握紧了手中的棋子道:“我会成为……父亲大人期望的样子。为了父亲大人的认可,弈星会……会一直赢下去的!”
狄仁杰听到这句话,突然觉得这个少年有些可怜。
“为了,认同吗?”
“操纵着人心,利用这信任!这个阴谋背后真正的棋手,将人心算计至最深的存在!”
狄仁杰深陷这棋局之中,挣扎着:“可恶,元芳你可要来的快点,这一次我们面对的对手,绝非小可!”
“棋子会决定,谁才是活到最后的存在!”弈星恢复了平静,冷漠道。
伴随着棋子落下,机关翻转不断朝着狄仁杰逼迫而去。
…………
“弃子!”
“你想的没错,索元礼,的确是一枚弃子!”
明世隐提走了棋盘上的一枚黑子,平静道:“棋盘上的每一颗棋子都有其价值,有的嵌入对手的棋势之中,看似孤立,却足以成为撕开棋势,屠掉大龙的那枚楔子。有的同气连枝,可以成为布局的根基,一枚一枚连绵开来,虽不起眼,却是连‘气’的脉络……”
“还有的已经深陷对手的局中,看似威胁着对手的心腹,实则已经成为对手围绕布局的那一点,如此再在那枚棋子上投入,被吃掉的,可能会更多。”
“这种情况下,不妨顺势布局,引诱对手在那颗棋子上投入更多,然后以此为陷阱,屠掉大龙!”
明世隐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赫然威胁着弈星黑棋的大龙,在先前布局的时候,他就利用弈星的一小片棋子为饵,引诱他在这一片局部下了太多手,使得棋形和大龙已经失衡,此时突然朝着弈星的棋形薄弱处猛烈进攻,这本是很平常的棋理,弈星虽然被牵扯了太多的主意,但以他的棋力,想要挽回太简单了!
只需要割舍一部分棋子,牵扯明世隐的白棋,然后重新稳定大龙!
但弈星拿着白子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因为明世隐教他的,已经不再是棋盘上的棋理了,而是在长安这个棋盘中下棋的‘诡道’!是将别人都视为棋子,自己作为下棋的人,用棋子的‘价值’去实现自己的‘目的’的棋道!
是为了‘胜利’,可以牺牲一切的‘道’!
“不要被无谓的感情蒙蔽了双眼,这是一个棋手最基本的道理!我教你天地为棋,人心为棋,万物为棋,现在是该告诉你,任何人都可以作为棋子的道理了!”明世隐冷酷道。
“在长安这盘棋中,与我对弈的从来不是狄仁杰!”
明世隐缓缓起身,右手托着法器冷漠道:“狄仁杰是一个神探,在你有心算无心的谋划之中,他只是因为一个巧合就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导致我们窃取秘阁情报的计划失败。而后又在我天衣无缝一般的谋算中,仅凭一个印象,察觉到了你的身份。但这都不要紧,真正让我欣赏的是,他很快就察觉了索元礼的存在,然后大胆的将他放在自己的身边。”
“索元礼才是所有线索的关键,如果他被撬动,整个计划便有被翻盘的可能!”
“这颗棋子深入大理寺中,看似是我们嵌入对方棋局的关键,但若对手围绕着他布局,而我们还在他身上落子,他们牵扯的破绽就越来越多,直到……足以掀翻局势,威胁我们的大龙!”
“这样的棋子,再有价值,也只是毒饵。”
“所以他必须成为弃子,如此一来,狄仁杰在索元礼身上投入的精力,他下的那几手棋,都成了破绽,所以我故意泄露了云棋台这步棋,让他知道我们的计划将在三天之后开始,让他知道整个计划将围绕着太极宫进行。利用时间的紧迫,逼他不得不提前收网,去动索元礼这枚棋!”
“影子……”
弈星颤声道,他没有说起索元礼的真名,依旧是用着他的代号,仿佛这样就能让他把索元礼化为那一抹淡淡的阴影,而并非那个时常微笑,会打乱棋盘耍赖,一开始认识自己,还怀疑自己是机关人的男人。
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无意中窥见他那满是伤疤,狰狞恐怖的身躯,以及伤痕累累的身躯下,那个饱受痛苦,早已疲惫不堪的灵魂。
忘却……
“星!”醉醺醺的索元礼趴在酒桌上,含糊道:“你为什么整天盯着那个棋盘?”
“为了得到老师的认可……”弈星严肃道。
索元礼伸手打乱了棋盘,弈星猛然抬头,神色恼怒,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死死盯着索元礼。
“认可?成为别人手中的工具,可称不上认可。没有人会在乎冷冰冰的棋子,真想获得认可,你先得找到自己的归宿!”索元礼朝着后面大喊道:“杨玉环!”
“嗯?”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楼阁之中传出,杨玉环抱着琵琶,推开了窗户。
索元礼按着弈星的头,笑道:“我和星准备去看你们晚上的演出?”
阿离抱着花伞,雀跃的从杨玉环身边探出头来:“星不下棋了吗?”
“哈哈哈哈……棋什么时候都可以下,但这场演出,阿离你们可是准备了很久啊!”
索元礼拉着一脸冷漠的弈星,来到杨玉环和公孙离身前,看着两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同伴,弈星微微抓紧了拳头,有些说不出话来。
清冷的杨玉环,看着有些沉默的弈星,拨了拨手中的琵琶,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
…………
“喂!俺可不是什么鬼鬼祟祟的组织都会加入的!一个跳舞的,一个弹琴的,还有一个下棋的,你们这是长乐坊什么奇葩组合吗?俺可是打拳的真男人!像你这样柔弱不堪的小白脸,被俺打一拳,会哭很久吧!”
大大咧咧的混血魔种抱着结实的臂膀,不屑的瞥着端坐在棋盘之前打棋的弈星。
弈星捻起一枚黑子,突然伸手一弹,棋子飞射向了裴擒虎。
老虎猛地向前伸手,抓住了棋子,嗤笑道:“暗器吗?准头有了,但力道也太弱了吧!这也能伤到人……人人人人……”
一股魔道的力量突然袭来,麻痹了这只老虎的全身,他颤抖着向后躺在了地上。
杨玉环抱着琵琶幽幽从他身边滑过,刚刚那棋子落下的时候,似乎还有一声琵琶拨动的琴音,只有公孙离抱着伞跳跃到了裴擒虎身边,低头看着壮实的大个子,感叹道:“得罪了星和玉环姐姐,你要倒霉很久了!”
裴擒虎已经缓了过来,本想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和那个阴险的小白脸分个胜负。
却看到一张明媚的脸挡住了上方的天花板,粉红的发丝垂落下来,鼻端隐隐的香气让他不禁脸色一红,悄悄低下了头。
“来日再和你分个胜负!”小老虎逃也似的跳了出去。
“哼!”弈星发出一声微弱的冷哼。
…………
“终于认同了同伴……却要把他们视为棋子吗?”
弈星的心渐渐沉入了黑暗。
明世隐扫视了一眼棋盘,突然转头道:“不用再下了!你的心乱了!棋自然也就乱了,如果两天后你还没有想明白,未必能战胜的了那位扶桑棋手!”
他看着低着头,渐渐被黑暗笼罩的弈星,冷漠道:“今天,狄仁杰是否应了这步棋,结果就会分晓。”
“索元礼已经回到了大理寺,这局棋就结束了吧!”明世隐看着跪坐在棋盘前的那个孩子,冷着心淡淡道:“不要让我再失望了!将情感囚入囚笼,我允许你留下的,唯有胜负之心!”
明世隐转身准备离去,身后弈星却颤声道:“父亲大人!”
“我也是父亲大人的棋子吗?”弈星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神中满是孺慕。
明世隐身子微微一顿,已经被黑暗遮掩的面孔,神色不明,唯有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最终也只是低声道:“是的,你现在也只是一枚棋子。但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比我更好的棋手!有时候,谁下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赢取的东西是什么”
“是尧天吗?”
身后的弈星语气颤栗:“是父亲大人所追求的,尧天盛世吗?”
明世隐凝视着夜幕下的长安,微微点头:“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如今的长安,还不配称之为尧天。这座光明之城的阴影,身在光明者如何能看见?唯有处于黑暗,才能根除它们!”
“你们是尧天!”
明世隐在心里低声道:“隐藏于黑暗,但必将重现于光明中的尧天!而我将背负着所有的仇恨与黑暗,沉沦!唯有我,不处于尧天!”
…………
海池之上,弈星凝视着身前显化的棋盘,突然低声道:“这可不是狄仁杰的棋路,你还活着吗?影子!”
他闭上了眼睛,手中浮现一枚棋子。
随着棋子落下,缓缓的沉入海池中,像是一枚石子慢慢的陷入湛蓝、无边的深海。
他的意识也随着这枚棋子落下,来到了那片意识空间。
在这片意识空间里,渐渐步入中盘的棋局,让充斥着空间的那台巨大机械渐渐的合拢,巨大的钢铁壁垒,在齿轮和转轴的推动下,缓缓倾压下来,带着近乎窒息一般的压迫感。
推动着整个机关棋局运动的那个意志,绝然而冷酷,让狄仁杰两人没有一丝喘息的空间,就像一台精确的钟表,渐渐指针转到了终点。
仿佛下一瞬,这里就会彻底的封闭,成为一个绝望的牢笼。
这时候,一个冷漠的声音回荡在意识牢笼中,那是一个少年压抑着在说话。这个声音狄仁杰有几分熟悉,正是那天大理寺最后听到的那一声嘲弄。
只是,那天晚上这个声音清澈而明亮,明明是黑暗中的盗贼,却充满着自信。
但如今,这个声音多了几分压抑和深沉,像是从海池最深邃的地方传出来的。
那个声音说道:“影子,放弃他吧!”
弈星从黑暗中走出,他甚至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容貌,狄仁杰看着前日在殿上见到的那个安静内敛,面对自己的考验从容不迫的少年,看到自己的猜想终于印证,反而没有一丝的欣喜,只是神情越发凝重。
敌人露面,并非大意失策,而是——杀意已定。
索元礼微微沉思,突然开口道:“哎呀!这片空间毕竟是我的记忆,所以在这片空间中,形象是可以随意变化的。我可从来没见过来杀我们的那个人,只好用棋艺最像他的那个少年代替!”
狄仁杰闻言微微点头,带着一丝笑意道:“是的!这种情况,可当不了证据呀!”
“杀了他!影子。”弈星冷漠道。
索元礼无奈叹息,他微微抬头,看着弈星道:“我已经为你们死过一次了!所以,这一次我要帮他!”
弈星沉默了,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捻着一枚棋子道:“我们才是同伴!”
“你应该知道,无论你帮不帮他,此局已定。就算你全力助他,也不可能胜过我!”
“同伴……”狄仁杰冷笑道:“被当作弃子,利用完便放弃的同伴吗?”
弈星沉默了,索元礼似乎不愿提起这么沉重的话题,故作轻松道:“小星星,你既然叫过我一声老师,那就让我最后给你上一课吧!”
索元礼将双手插进身下的机械中,整个机关,齿轮、转轴、铰链和星轮都运转了起来,周围运行的庞大机关缓缓合拢,有钢柱在他们身边拔地而起,支撑起钢铁穹顶。
在他们身边,构建了重重壁垒的保护,一枚枚黑色的棋子化为机关战兵拔地而起,排列成阵,守护在狄仁杰的身前。
“这里,毕竟是我的意识空间!就算是虚空棋盘,也要遵循机关的法则!”
弈星挥手,指尖在空气中留下犹如棋盘纵横交错的线条,他的指尖划过之处,一切机关都在翻转,索元礼制造的机关秩序,在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线条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分崩离析。
黑色棋子所化的战兵支离破碎,线条甚至还向狄仁杰和索元礼蔓延而去。
狄仁杰感觉到颈部传来刺痛,但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刹那之后,他的脖颈就沿着一条划过的线裂开,血浆迸射而出。索元礼上前按住了他的伤口,他的掌下,机关化为铁片,紧贴着狄仁杰的脖子蔓延,很快一个钢铁护颈就包裹住了他的伤口。
外面的海池之中,狄仁杰仿若安眠的身体,突然出现了一道割喉伤口,一丝丝鲜血,在湛蓝的池水中扩散开来!
“没用的!”
棋局再落下一子。
弈星冰冷的声音,漠然道:“虚空棋盘,是我控制的魔道法则,你虽然利用自己的意识,将这种法则化为云棋台出的机关结构,但决定胜负的依然是棋局。原本我只是想将狄仁杰的意识困在机关核中……”
“但如今,我只有彻底杀了他!”
“因为你觉得还能救我?”索元礼叹息道:“拿回机关核,为我制造一副机关身躯,成为机关人活在这个世界。如此,你就不用面对‘弃子’的选择……但逃避是无用的!你不会成为明所期望的那个样子……”
“因为,支撑着你走到现在的,是视他如父亲一般的感情。”
“因为这种感情,而选择作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还有比这更可笑的选择吗?”
“闭嘴!”弈星大吼道,他身躯仿佛愤怒一般颤抖着,握紧了手中的棋子道:“我会成为……父亲大人期望的样子。为了父亲大人的认可,弈星会……会一直赢下去的!”
狄仁杰听到这句话,突然觉得这个少年有些可怜。
“为了,认同吗?”
“操纵着人心,利用这信任!这个阴谋背后真正的棋手,将人心算计至最深的存在!”狄仁杰深陷这棋局之中,挣扎着:“可恶,元芳你可要来的快点,这一次我们面对的对手,绝非小可!”
“棋子会决定,谁才是活到最后的存在!”弈星恢复了平静,冷漠道。
伴随着棋子落下,机关翻转不断朝着狄仁杰逼迫而去。
弈星身边纵横十九道的线,让他屹立在黑暗中,犹如棋盘上绝对的王者,主宰着一切。模拟云棋台的机关规则很快就不能给他造成任何阻碍,随着虚空棋盘被棋子一点一点的充填,留给索元礼和狄仁杰的空间越来越狭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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