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是屏息,纪小小却一眼看到台下的季珩,季珩与垅侍卫坐在中间偏右后方的位置。纪小小第一次感到天无绝人之路的庆幸,幸好能遇见他。

季珩墨色眸子看着她,她也认认真真看他,希望他能认出面纱下的她。

季珩却只是略有困惑的神色,并没有其他反应。也是,平日里纪小小都是男子装束,从未女装示人。今日她非但衣着变了,脸上还遮着纱巾,面容看不真切。也许季珩坐近些能注意到台上蒙着面纱的她有着莫名的熟悉感。可他与她,隔着重重人海。

吴愁在台上说道:“五百金进雅阁,见此女真容,进雅阁之人,才有有资格竞拍此女初夜。”

下面议论纷纷,五百金,平日里买一个暖香阁里的姑娘回去也够了,今日却只能见着女子一面。

下头有些人嚷嚷道“谁知道这是不是吴愁骗钱的把戏。”

吴愁淡淡笑了,眼角的细纹聚拢了些:“愿者上钩。”

台下已经有人举手报名,纪小小见季珩不为所动的样子,急得要命却说不出话来。她甚至还就垅侍卫的嘴型猜出他问季珩要不要进去看看时,季珩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毫无波澜地看着越来越多人举手。

季珩看着台上女子一脸焦灼地看着他,他略有困惑地拧着眉。台上女子虽蒙着面,却给季珩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很像她。季珩思及此有些烦闷地用指尖按了按太阳穴。自己怕是中毒太深了,见谁都是她。

老鸨吴愁开出五百金才能作为入幕之宾见她容颜、拍下她落红之夜的条件时。垅问他要不要去看看,他倒没什么想法招惹是非,所以摇了摇头。看近旁越来越多人举手,也不为所动。这女子确实生得美,一双眸子秋水一般蕴含莹莹微光。脸上绘着淡彩,更添几分风情。纱巾蒙面,非但无损她的姝色,倒使人更想一探究竟。

纪小小见季珩迟迟未动,这边吴愁还添乱似的在倒数。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恐惧,十分没出息地……哭了。

不哭还好,一哭,台下几个犹豫不决的都被她我见犹怜的凄楚模样触动心弦,纷纷举手,想象自己是解救美人于水火之中的英雄。

也正是这一哭,季珩认了她。台上的人就是慕河,他见过她哭的样子。确切地说他甚至时时想起那夜她在他面前哭的样子。

她哭时,鸦色的睫毛轻颤,眼睛未眨眼泪先掉落。季珩看着泪落纷纷如雨的她,在吴愁数到最后一个数时,举起了手。

纪小小眨眼,凝在眼里的泪水滑落了,她也不确定季珩是否认出了她。但只要季珩进了雅阁,就能看见她的脸,她就有救了。纪小小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看着台下那些恨不得把她剥光了的眼神,简直汗毛都警惕地竖着。

雅阁点着熏香,众人纷纷落座。在座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又是花了大价钱进来的,都十分谦逊有礼。有些还是相熟的,耳语其这吴愁的门路还挺广,这么个尤物也被她寻着了。

围着中间的高台一圈座位,季珩恰好坐在正后方。

吴愁命两名丫鬟搀着纪小小上台,她被迷香弄得筋骨酥软,毫无力气,如此一来,看起来倒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吴愁十分恭敬道:“各位贵宾,这位姑娘十分特殊。只出一夜,价格者得。接下来,吴愁为各位贵客揭晓真容。”说罢,吴愁把纪小小脸上的薄纱轻轻一扯,空气都凝结着安静,还仿佛有因惊艳而发出的抽气声。搀扶着纪小小的两位丫鬟带着纪小小略高于地面的台上轻步慢移地走了一圈。

走到季珩面前时,纪小小的眼里满是求助的神色。季珩虽知道慕河是女儿身,但今日她确实美得过分耀目了。他根本移不开眼睛,白日里的沉郁和别扭都消失了似的,他见她软弱求助的样子,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定定看她。眼里是“放心,有我”,纪小小似乎如释重负地浮起一丝笑意,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季珩一旁的男子见了这抹笑意,眼睛都看直了。

若不是她身份特殊,不宜声张,他会大开杀戒。

走了一圈,吴愁笑道:“看各位贵人的样子,想必对姑娘的样貌十分满意,春宵苦短。竞价开始,三千金起竞。每举手一次,加两百金。”话音刚落,季珩一旁的男子就迫不及待地举手。

一时间现场十分热闹,不过短短几分钟,纪小小的身价已经达到了六千金。这无聊的游戏不知还要持续多久,纪小小感觉自己快晕了。

“一万金。”季珩沉声道。在座的都震惊看他。

吴愁也是,这春宵一刻值千金,眼前这公子,竟拿万金来竞与这姑娘良宵一度。看这公子面生得很,不是暖香阁的常客。

吴愁心想,慕坤这大财主,这一下就把她大半年的营收送来了。

周围半晌俱是沉默,这一万金可不是一般人逞得了的能。眼前这位,看着气度不凡,周身清贵。莫不是皇城里的,否则谁能如此大手笔。一则自己的家底不允许自己豪掷,二则此人若是皇城里的,与他争,岂不是惹祸上身。

在场的虽都是纨绔子弟,但一个个都深谙为人处世之道。想要逍遥快活,得知不可为不为。

吴愁见在场的都是沉默,估计没有价高的。她笑着走近季珩,恭敬行礼道:“如此,便恭喜这位公子抱得美人归了。”话音刚落,就听得外头一阵骚动。吴愁想出去看看,又担心到手的万金被眼前这人截走,只得立在原地。吴愁还未纠结多久,垅侍卫就带着官兵包抄进来,将吴愁押倒在地。吴愁满脸惶恐道:“各位官爷,我们老实做事,没有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啊!为何押我。”

垅侍卫低头看她,朗声道:“大胆刁妇,竟敢意图谋害三皇子殿下。”

吴愁一脸冤枉,哭诉道:“官爷,冤枉啊!我连三皇子是谁都不知道,何来谋害?”

垅侍卫道:“眼前这位便是。”

吴愁这才知道,刚刚那位豪掷万金的贵公子,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三皇子殿下。她吓得眼泪飞溅跪趴在季珩面前:“饶命啊!三殿下,我有眼不识泰山,您为我做主,我并无谋害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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