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哪儿来的外套。”

那语气轻柔,音色清亮,糅合了疲惫、倦怠、波澜不惊又平静调笑的情绪,以及被伏雨修饰过后的凉意。

这情绪复杂的声音,以一种骤不及防的冲向,直冲她耳膜,直勾她心底。

黄烟陡然僵住,连摩挲手臂的动作亦跟着放缓。

“就你那件啊,你挂在架子上,我看到了。”彷仔全然没意识到屋檐之下,少女一瞬间的春心萌动,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哥。

“我给你重新买一件新的,更好看的。”

彷仔的手扒在屋檐边,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配合他一双楚楚可怜的狗狗眼,做了个口型:求你咯,这会儿刮大风又下雨,温度才十几呢,舍得看小姑娘冻得发抖吗?

屋里,电视机正播放着广告,插播一条朗朗上口的歌。

叶衎趴在窗沿边,把玩着手指尖的烟,雨如玻璃弹珠一样砸在雨伞上,又回弹,不免溅了几滴在他手上。

见他拿不到大有会恨上自己的架势,叶衎叹了口气。

行吧。

烟送入口中,唇齿咬着,手一伸,扫开窗帘,将藏在帘子后落地架的外套取出来。

这是昨早在免税店买的牌子货,没洗但穿过一次的西装。

递过去时,他惯性低头嗅了嗅,并不好闻。

夜里淋过雨,沾了血和烟味,又是一整天晾在闭塞空调房中,各种味道糅合在一起,虽然不臭,但总该是不好闻的。

不过,眼下又不是他穿。

如此想着,他没眼看,把衣服递了过去。

“退房,走了。”

“好咧。”

彷仔高兴地接过衣服,从椅子上跳下来,捧着递到黄烟眼前,见她端详着那张标签,脸色不太对劲,再抬眼时,那眼神甚至挟有愤怒。

又,又怎么了——

彷仔心里一咯噔。

他哥说得果然没错,女人翻脸快过翻书,像二八月的天,说变就变。

可……

她更像是夏日的蝉时雨,象阵雨一样,性子忽急忽缓,但缓下来的时候,像是乱花迷人眼。

乱花。没错。

这世上没有一种花可以比拟女人的美。

她的风情,她的韧性,一时像花,一时像草,多数时候是美的不可方物。

可她跳起舞来,却糅合了万物。

近年来,彷仔跟着他哥走遍大江南北,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仿佛是在野蛮的大自然中小心呵护着自己,仔细又放肆地生长,浑身上下冒着生命力的朝气,如同雨后冒头的笋尖儿。

如此形象生动的女孩儿,翻脸比翻书还快,还是可以忍受的。彷仔心想。

人总是会对美丽的事物多几分忍耐之心,这点不分男女,怪不得他。

他心里想一出,却不知黄烟心里想的是哪一出。

只见黄烟紧攥拳头,硬质的卡片竟被她揉弄挤压折个半折。

她二话不说,双瞳剪水却目光如炬,矛盾感十足地狠狠剜他一眼,背着包离开小巷子。

五分钟后,杵在门口抽烟取暖的叶衎,扭头看到薛彷,他蔫头耷脑地从巷子口出来,怀里还抱着自己那件外套,整个人没精打采的。

心下了然。

叶衎吁出一团烟气,以最慵懒地语气说出最致命的话语:“彷仔,你是真的不行。”

彷仔‘噗叱’一声哭出来,头枕在他哥肩膀上。

“诶。”叶衎憋着笑摇头,拍拍他后脑勺,不忘抽一口烟。

“可怜仔。外套你穿着吧啊,哥现在不冷了。”

彷仔呜咽地从他怀里推开,西装扔回到叶衎身上。

叶衎憋着笑,兜起西装,忽觉察出哪里不对,目光便扫到了西装上没拆的标签,脸上表情打了个愣。

两秒后——

“糟了。”

“怎么了哥?”彷仔擦干净眼泪。

“那个标签。”叶衎揪出来仔细看了眼,“不是这个啊。”

“什么?”

“完了呀。”他低声呢喃一句。

弹开标签,没眼看。

“昨天走在路上,有只鸡给我塞了一个白色标签,上面写着——”

【今晚十点,千灯旅馆三楼7号房,包你爽】

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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