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清晨。

太阳将将跃出地平线,才下过雨的天空像一片澄净的湖水,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空气湿润,入鼻便是舒爽的凉意。

今天是一个适合开学的好日子。

或许。

早晨起来,徐南的母亲李婵早已出门上班,她最近新找了一个流水线女工的岗位,虽然赚的比以前打零工时多一些,但都是起早贪黑的辛苦钱。

吃掉小桌上母亲早早起床为他准备好的早餐,然后他又打开书包检查了一遍上课需要的文具以及课本,确认没有问题后,徐南轻轻地拉上了书包拉链。

新书包的拉链十分顺滑,不像他之前的书包,用了六年,拉环早已掉了,每次他都要费劲地捏着那个细小的拉头把书包勉强合住。

这个新书包是李婵奖励他的升学礼物之一。

还有一个礼物是一个智能手机,不是什么昂贵的牌子,就是普通国产品牌最低端的一个系列。

徐南之前的手机是李婵淘汰下来的翻盖机,一小块绿莹莹的屏幕,只有最基础的功能。尽管对他来说,能够和母亲保持联络,然后看下时间,就已经是一个手机最大的用处了。

徐南本来想和母亲交换手机,让她用新的,但李婵坚持让他用这个新手机。

自己则继续用着那个屏幕已经磨花了的老机子。

背上书包,徐南拿上钥匙离开了家里。

这里是一个城中村,他家就租住在村中一户人家的一间屋子里。他和母亲分别住在房间的两边,中间用一块窗帘隔开。

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公共的。

和他们一样住在这里的还有一对小夫妻,两个人年纪轻轻没有念书,跑出来打工。日子久了两看生厌,不论白天黑夜,徐南都可以听到他们互相对骂的声音。

没有物质的爱情,慢慢都会变成一盘散沙。

和一般有物业的小区不同,城中村里通外面的路上杂物堆积,污水横流;经过某些稍微隐蔽一点的墙角时,还能闻见明显的尿骚味。

徐南轻轻关上嘎吱作响的木门,熟练的绕过隔壁邻居长长的衣架,迈着大步向外走去。

刚走到村口时,他遇到了他们家的房东。

房东是一个老公常年在外打工的中年妇女,她有一双儿女,女孩是姐姐男孩是弟弟。

房东经常对着认真学习的女儿发牢骚,说她不做家务;而她调皮捣蛋的儿子即便被别的家长找上门,她也只会像是一只老母鸡一样护着儿子然后骂回去:

“肯定是你家那个小兔崽子先动的手!”

这位房东在他和母亲刚搬来的时候,看他们孤儿寡母,还会稍作关照;直到有一次她的老公外出打工回来,多看了两眼徐南的母亲李蝉后,房东的态度就彻底变了。

那天晚上房东的房间不断传来她尖细的嗓音,她操着一口霖城话指桑骂槐了一整夜。那天晚上是徐南最恨自己无能的晚上。

脸色苍白的李婵让徐南不要管这些,毕竟这里地方是他们能租到离他上学最近且最便宜的住所。

……

房东见了穿着育华中学校服的徐南,那张满是皱纹、尖酸刻薄的脸上满是不悦,她不冷不淡地打了个招呼:“上学去啊。”

“嗯。”徐南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看着男生瘦削的背影,房东唾了一声,叨咕着:“书念那么好有什么用,考上大学也没得钱上。不如我家孩子,上个技校学门手艺,早早就能孝顺我……”

听到身后的声音,徐南扯了扯嘴角,脚步没有丝毫停歇。

为了节省公交车费,他走去学校还要半个多小时。

他的人生不可能为了这些渺小到不值一提的人而却步。

徐南出发的很早,但可能是因为开学第一天,他到学校时,校门口已经停了许多送孩子上学的轿车。

站在学校大门面前,徐南没忍住,凝神看了许久“育华中学”这四个气派的大字。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少顷,一个姑娘晃着马尾从徐南旁边走过,终于把他从某种怪圈中解放出来。

倒不是他对漂亮姑娘敏感,只是他确实听到了她从他旁边经过时,发出了一声轻轻地“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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