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过雨,庭院里还湿漉漉的。薛棠本打算带韩楚去庭中走走,看见满地湿滑,便与他在连廊里慢悠悠地走起来。

“我们有许多年没见了。”

薛棠闻言一笑,“不过三四年而已,算不上很久。”

韩楚挠头,“我怎么觉得很多很多年了……”

薛棠仔细瞧他,“大概是边地苦寒,日子不如京中舒心?”

分别三四年,记忆中的少年变得高大挺拔,像一棵茂盛的青松,颀长的手脚犹如松枝伸展,看上去分外养眼。

风刀霜剑在他脸上打磨出坚毅的痕迹,唯独眼睛还是记忆中的清亮。

韩楚仍旧很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感觉边地的日子比京城舒心多了,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

薛棠失笑。

的确是韩楚才能说出的话。

两人在连廊里低声说话。不远处的墙头上,萧元冽扒着墙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他恶狠狠地嘀咕:“玄衣军怎么还不滚回瀚西!”

风北一边扶着梯子一边劝他:“陛下息怒!玄衣军走了,谁是金甲卫的对手?而且千里迢迢来一趟不容易,总不能刚来就走吧,而且陛下还没给赏赐呢!”

哲宗皇帝手上的兵权不多,韩楚所在的玄衣军就是其中之一。驾崩前这份军权交到先太后手里,后来又交给了薛檀。

相比崔衡手上的金甲卫,御林军显得不堪一击。

要不是薛棠早早地把玄衣军往回调,他们真不是金甲卫的对手。

萧元冽咬牙。

道理他都懂!

但是姓韩的能不能离棠棠远一点!

“他要什么都行,宅子还是爵位,朕都能赏他!”

风北苦口婆心:“陛下歇会儿吧,您揍了平南侯世子的消息刚传出去,估摸着明天就有一堆折子劝您注意言行了。这时候还封赏,不是添堵么?”

崔衡势弱,武官蛰伏,文官现在扬眉吐气,时不时跟萧元冽叨叨两句。

就连晚上多吃了一口饭,都要上个折子让陛下保重龙体。

风北甚至开始想念从前,文官们乖乖闭嘴的日子。

“只要能让他离开京城,朕赏什么都行。”

风北小心翼翼地问:“那要是他找陛下赐婚他和二小姐……”

话没说完,风北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杀意,顿时头皮发麻,赶紧闭嘴。

萧元冽清清嗓子,“朕就这么一说……哎哎哎,姓韩的在干什么!”

韩楚解下了披风,给薛棠披上。

“韩将军,这不妥……”

薛棠微讶,要推回去,反被他隔着披风握住了手腕。

双手交叠着被按在胸口,薛棠怔怔地,似乎忘了继续动作。

薛家没有长辈,薛棠不像其他大家闺秀,能在闺阁里悠闲地过日子。许多时候,她都要亲自出面。

她与男子相处时并不尴尬,可是这么直白的动作,她还是头一次遇到。

韩楚似乎没觉得不妥,反而拍拍她的手。

“在我面前,你就不要逞强了。我跟你一起长大的,还不知道你身子不好?一件披风而已,不必跟我计较。”

他拍拍胸脯,“朝廷给的俸禄,买两件披风不在话下。”

薛棠失笑。

这是披风的问题吗?不是。

可是看韩楚明亮的眼神,他仿佛没有任何绮念,只是单纯关心她的身体。

被他拍过的手背暖洋洋的,薛棠抿唇一笑,攥紧了披风。

“那就多谢韩将军了。”

萧元冽本来打算看韩楚的笑话,却没想到这一出,顿时瞪大了眼。

这也行?!

韩楚皱眉,“叫什么将军,多见外。叫韩大哥或者韩楚都行。你要是再叫韩将军,我现在就带着玄衣军回瀚西。”

薛棠点头,“韩大哥。”

萧元冽恨恨地捶着墙头。

这个韩楚!

早知如此,他能把披风从宫里铺到薛府,给棠棠当地毯踩着玩!

棠棠再叫一声韩将军怎么了,有本事他真跑回瀚西去啊!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院角,韩楚看见院角的梅树,脱口而出:“这树居然还在?”

他小时候来薛府玩耍,与薛棠齐齐从梅树上掉下来。

韩楚从小就野天野地的,越摔越皮实,倒是薛棠差点摔破了相,被薛檀一阵训斥,还说要把树砍了。

“是大哥说的,我没答应。”薛棠笑道,“要是砍了,你现在不就看不见了?”

“说得也是。”

两人说说笑笑,萧元冽越听越心焦。

他前不久才认识棠棠,韩楚说的小时候的事,他连半句话都插不进去。

棠棠在韩楚面前笑得这么开心,该不会早就对他有意吧?所以才想法子把玄衣军调回京城?

萧元冽羡慕嫉妒恨,忍不住抓了满手青苔。

薛棠这两天脸色不好,雪白的脸被毛绒绒的披风衬着,愈发显得玲珑小巧,令人心生怜爱。

一阵风吹来,薛棠小声咳嗽,韩楚动作自然地拍着她的背。

萧元冽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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