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日乐菱离去,秦珘闭门谢客,连宫里的人都拦在外头。

如她所料,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治她的罪,除了那个被她强占惊世之财的人。

但直至成亲的前一日,那人也没找上门来,唯有喜服伴着日暮,如约而至。

橙金透亮的暮光透过窗纸洒进闺房,秦珘孤身坐着,旁边梳妆台上装着喜服的凤凰纹黄花梨方盒无声夺人。

“大人命属下给二小姐带句话,若嫁衣毁了,就用柳月姑娘来抵,若明日有任何乱子,苏小姐就陪少将军长眠黑崖城。”

秦珘扯了扯唇角,抬手去抓最后一缕暮光,却眼睁睁看着那汪涟漪倾泻在她五指间,渐渐被暗色侵蚀。

在那抹微弱的光亮要彻底从房间里消散时,秦珘起身打开房门,天际已经亮起了星子,闪闪烁烁地勾动着她心底的那根弦。

一声“嘎吱”响后,房间里再次陷入昏暗……

***

城东别院。

一盏褪色的宫灯悬挂在檐角,灯下一人孤立,晚来风急,扬起银白衣袂。

氤氲着暖黄柔光的容颜斯文隽秀,温润如玉,气质却清寒如霜,尤其是那双浓黑的眼,阴沉而冷冽。

一阵急风袭过,梅瓣纷扬,模糊了视线,在某个瞬间,那双眼中冷色尽消,惊诧不可言说。

江容无意识地屏着呼吸,一眨不眨地看向墙角,在他的注视下,朝思暮想的人缓步走出阴影,在离他三步远时停驻。

明艳的娇颜和记忆重叠,江容瞬间红了眼,沾着水光的眼亮如星子。

秦珘也看着他,这是她曾经最喜欢的人,一毫一寸都长在她心坎上,如今人更胜从前,那份单纯的喜欢却只在回忆里了。

她朱唇轻启:“好久不见。”

江容一时间控制不住表情,在漫长的无措之后,堪堪挤出一句“好久不见”。

嘶哑的嗓音令人心酸难忍,何况听者是秦珘,那个全心全意喜欢着他的人。

但秦珘仍然站在原地,没有梨花带雨,也没有冲过去抱住他,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意想不到。

她甚至走神地想起了秦珩,秦珩总说她的喜欢是年少无知,也总说解释了她也听不懂,等她长大了不用人教就懂了。

她那时气恼秦珩不作人,现在恍然想起来,秦珩已经解释了太多,是她未经世事,任凭秦珩说破了嘴也说不通她。

秦珩的音容随着回忆涌入脑海,秦珘脸色苍白,半晌才缓过劲来说第二句话:“你在等我?”

江容摇头又点头,他每天都在等,但递去将军府的拜帖全被拦在府外,他以为等不来了……

“我以为你不愿见我。”

低哑的声音中满是酸楚,彷徨又悲伤,秦珘微顿,回道:“不是,是我有不愿见的人,若见了你,就没有理由不见他们了。”

江容眼睛红得更厉害了,如果是三年前的秦珘,定会将他放在首位,会想方设法地来见他,哄他安心,再不济也会传个信儿给他,决计不会让他终日煎熬。

看着秦珘幽静的神情,江容千言万语都堵在嗓子中,澎湃的心潮逐渐泛冷——

秦珘不是来与他诉情的。

是如他惧怕的那样,不喜欢了?

江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些许,眼上那抹猩红更为鲜艳,他颤抖着道:“我腿好了。”

突兀的转折令秦珘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看江容的腿:“我知道,那日在宫宴上就见到了,恭喜。”

“就这些?”

秦珘沉默了下,并未遮掩:“我很高兴,也遗憾没能陪你去江南,没能做第一个见到你站起来的人。”

“珘珘……”

心中念了无数遍的名字再次脱口,江容再也无法自持,大步过去拥住秦珘。

怀里的温软熟悉得令他心尖发颤,也陌生得令他惶恐,他紧一些再紧一些地收拢手臂,但不安还是如影随形。

秦珘迟了片刻地回抱住他,心底的硬壳裂了道口子,针扎似的疼绵绵不绝。

她果然还是见不得江容难过,还是……喜欢他的。

幸好在她少不更事时,将一腔喜欢都给了他,否则要多遗憾呀。

秦珘深吸了口江容身上清冽的寒气,想从他怀中离开,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秦珘顿了片刻,放纵自己沉浸在他怀中,说出的话却冷静如冰:“对不起,我食言了。”

江容一僵,艰涩地问:“你还喜欢我吗?”

一句“不喜欢了”在秦珘口中过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说出口的是轻轻的一声——

“喜欢。”

江容还未来得及狂喜,就听秦珘又道:“但我要嫁人了,我和他有血海深仇与我红杏出墙是两回事,我不会令秦家蒙羞,让你遭人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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