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本来都对他能开尊口不抱希望了,正冥思苦想该如何把那句胆大包天的话给圆回来,没想到他沉默半晌后竟然真的开口了,更没想到自己还是个庶女,闻言便只愣愣的“哦”了一声。
楚忆风怜悯的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直到逍遥教的教主在武林中广发征婚告示,云琴送了你的画像去逍遥教应选。”
闻言,云姝觉得有些蹊跷,脊背莫名的窜起一股寒意,小心翼翼的问道:“既然一直是个隐形人一般的庶女,为什么云掌门……呃,父亲会送了我的画像去应选呢?这不合常理啊,难道不应该是送更受宠的嫡女去吗?还是说其他的女儿都貌若无盐?”
楚忆风轻嗤一声,语气中带了一丝戏谑,道:“你倒是对自己的容貌很是自信。”
云姝闻言大囧,白皙的脸庞不免带上了两朵嫣红,热热的仿佛身处酷暑烈日的炙烤中。
楚忆风眸光不宜觉察的荡了荡,才继续沉声说道:“我也是后来才查出来的,云琴的二弟和三弟早就生了异心,趁云琴遍寻画师为他的嫡女云锦作画的机会,伙同芳华教的大祭司祁剑蝶将你的画像送给了云琴,并鼓动他用之应选,云琴竟然鬼使神差的同意了。”
这关系有点复杂了,云姝听得云里雾里的,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初见时他提起过的祁剑蝶就是芳华教的大祭司,至于为什么二叔和三叔跟父亲争权还要送自己去应选就不得而知了,难道是担心嫡女会入选,所以才忽悠父亲送庶女的画像过去?
可是那副画像明明画功意境都很好的啊,至少她就自问没有那画中人淡然出尘的气质。费劲心机的送了那样一副画像过去,应该不是为了落选吧。
所以她又好奇的问道:“二叔和三叔既然有了异心,把我的画像送去应选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要知道如果入选了,父亲可是多了逍遥教这个强有力的亲家?而且这里边怎么还有芳华教的事呢?”
楚忆风眸中寒光一闪即逝,转即若无其事的随口问道:“你虽然失忆了,对逍遥教倒是不陌生啊?”
云姝又是一惊,暗道:“此人心思如此缜密,与他交谈可真是半刻也大意不得!”好在逍遥教的事她本来就是听韩凌说的,当下毫不心虚的答道:“我是听韩公子说的。”
楚忆风不置可否,又问道:“如果待你入选,祁剑蝶再诱使你逃婚,你觉得云琴会有什么下场?”
“啊!”云姝惊叫一声,失声道,“好歹毒的计策!届时盟主大怒,他二人再倒戈相向,故意做出义愤填膺、大义灭亲的姿态,协助盟主杀了父亲,山庄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楚忆风对她的敏锐赞许的点点头,语气却仍是淡淡的,道:“不错,他们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云姝听他用不屑一顾的语气说着一场争权夺势的阴谋,就彷佛在他的眼中,这只是如小儿打架一般,正要腹诽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心中却突然感到一丝不对劲:“自己刚醒来时明明是在芳华教,难道说他们的诡计得逞了?”
——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自己应该只是没有入选吧?
虽然她很鸵鸟的马上自我开解了,可冷汗还是霎时浸透了衣襟。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入选了吗?”
楚忆风点点头,道:“入选了。”
云姝心中一凛,更加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我逃婚了吗?”
楚忆风又点点头,面无表情的淡声道:“逃了。”
“逃了?”她的心沉到了谷底,失声道,“我已经逃了?天啊,祁剑蝶到底跟我说了什么?我为什么要逃婚?到底为什么要逃婚啊!”
楚忆风面色一寒,语气中隐约带了几丝咬牙切齿的味道,冷声道:“你问我原因?”
“不是,不是,”云姝语无伦次,“我只是,只是……天啊,我怎么会连逍遥教都已经得罪死了呢?这下子可要到哪里去找活路啊?”心中拜入逍遥教门下的计划还未实施便已流产,云姝觉得她的天塌了!
楚忆风淡淡的望着她,颇为感慨的叹道:“你还真是惜命,只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他停顿了一下,终是又有些唏嘘的解释道:“祁剑蝶鼓动了你的青梅竹马与你一起私奔,你二人便带着芳华教圣女的信物,逃去了芳华教。”
云姝尚未从自己放了楚忆风鸽子的震惊中醒过神儿来,又惊闻自己这前身还有位青梅竹马,顿时吓得心惊肉跳、魂不附体,下意识的问道:“那他人呢?”
楚忆风似笑非笑,淡然道:“他偷了芳华教的圣物和秘籍,消失了。”
得,还是位不靠谱的青梅竹马,这恐怕就是那日欧阳榕口中的同伴了。云姝无声的感慨:“这倒霉前身差劲的眼光可是与自己不相上下了!”
她悲哀的发现自己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似乎都沦为了自己最为不齿的恋爱脑,一时不免讷讷无言。
楚忆风看着她悔不当初到就差原地捶胸顿足了的神色,心情莫名好转,好心的继续分析道:“所以你根本不必担心芳华教的寻仇,在祁剑蝶的目的达成之前,她一定会设法保证你的安全的。而且说不定在看到你突然使用了北冥神功之后,还会想着扶持你为傀儡教主,与芳华教大长老分庭抗礼呢。”
云姝闻言不免诧然,心想这又是一出怎样勾心斗角、争权夺势的戏码?这些古人除了尔虞我诈之外,难道就没有点别的追求了吗?难怪科技发展如此缓慢,落后西方那么多年!
她忍不住恨声道:“这个祁剑蝶,还真是阴险狡诈、唯恐天下不乱,亏我之前还觉得她是个好人。”
又狐疑问道:“可是她为何要帮助二叔和三叔呢,青竹山庄内乱对她有什么好处?而且身为芳华教的大祭司,芳华教败落了她又能有什么好处?”
楚忆风诧然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想要芳华教败落?”
云姝微怔,略微想了一下才迟疑道:“一种直觉吧,她若不是想牵连芳华教,完全可以把我们忽悠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何必要明目张胆的把我们引到芳华教?”
楚忆风赞许的点点头,沉声道:“之前没有注意,这次一查,才发现不论武林还是朝堂,近来发生的大事背后居然都有此人的身影,如果把他这几年的所作所为综合起来考虑,只有一个结论:她唯恐天下不乱,一直在不遗余力的搅混水,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江湖。”
云姝愕然,不可置信的失声道:“啊,这人是反人类、反社会的□□吗?”
楚忆风眸光微闪,悄然闪过一抹狐疑之色,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沉吟道:“所以我要你将计就计,弄明白她到底是什么人,真实目的何在,顺便搞明白你的画像是她请何人所画、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你的北冥神功师承何人?”
听他再次提起初见时的连环三问,云姝终于想明白自己潜意识里那一丝挥之不去的不妥从何而来:
——那天,他好像称呼身旁那个气势凌然的男子为“寒山”,可据韩凌说楚忆风的贴身护卫就叫做易寒山;
——他刚才说云琴把祁剑蝶用于挑拨离间的那副画像送到了逍遥教,而他手中刚好有一幅和祁剑蝶有关的画像;
——再联想到他桀骜冷酷的气势、如山似海的威压和视人命如草芥的性情,云姝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呆呆的看着楚忆风,仿佛看到了自己受尽百般折磨、凄凉悲惨的下场。
“你在看什么?”楚忆风突然出声打断了她自怜自艾的脑补。
“啊……没看什么。”云姝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居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了许久,不由吓的双手一抖,手中提着的竹篮掉在了地上,里面她采的蘑菇掉了一地。
她轻呼一声,迅速蹲下来,手忙脚乱的开始捡蘑菇,也希望借机修复因受到过度惊吓而原地当机的大脑。
然而直到蘑菇全部归入篮中,她的头脑还是一片空白。
——他就是自己的逃婚对象、逍遥教主楚忆风这个认知太过震撼,她的神经就算是粗如闪电,一时半会儿也过不了这个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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