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差不多了,应该可以去吃河鲜啦。”兰瑟又回归到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只是在某一瞬间不经意间还是会流露出对天空的渴望。

虞秋想,她大概能猜到兰瑟的原型是什么了,然而对上兰瑟的笑容时她把临到嘴边的问题又憋了回去,“嗯。”

里德的手艺很不错,至少让对河鲜不怎么感兴趣的虞秋都见识到了河鲜的美味。

或许是地域原因,热特州天暗下来的时间比巴伦克州要晚一些,尤其是在这个接近夏天的时节天是暗得更慢。虞秋同其他两位兽人席地而坐,气氛十分悠闲,但虞秋知道,里德和兰瑟也都知道这只是短暂的。

吃饱喝足,趁着里德放松下来,虞秋像是不经意地提起话头,“今天买的种子怎么样了?”

“根据植物书上的步骤,首先还得要育苗,兰瑟你可别直接把种子丢到泥土里啊。”她煞有介事地提醒兰瑟一番。

明知道买种子不过是个幌子的兰瑟临危不乱,咬下手中的最后一口鱼,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别老是操心我啊,这点常识我还是知道的。”

“因为我知道种子对你们来说很重要啊。”虞秋笑眼盈盈。

里德给烧烤翻面的动作有一瞬的停顿,不过旋即恢复正常,“的确很重要。”

温馨悠闲的氛围总能让人放松警戒,三人都对此心知肚明,正如虞秋好奇里德和兰瑟同起义军是什么关系,后两者同样也好奇虞秋究竟在星际学院里经历了什么。

蛤蜊被烤得打开壳,露出内壁,稍微撒上些香料极大提炼出鲜味,里德把烤好的蛤蜊装在盘子里递到虞秋手边,“你还好吗?从学校回来以后你似乎心情都不太好。”

虞秋没什么胃口,只是端着盘子做样子,“在我到利兹教授的办公室后不久,她就……遇害了。”

“什么!?”兰瑟低呼出声。

或许他很难想象,那还是发生在虞秋眼皮子底下的命案。

兰瑟赶紧用眼神示意里德没挑好话题,小动作在虞秋看来是一览无遗,他慌慌张张地安慰虞秋,“额、这种事情发生,也是你没办法想象到的啊。”

“秋秋你也没必要自责……”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知道自责是没用的,而且我还得知了一个消息。”她出于紧张抿了抿唇,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里德和兰瑟身上,“利兹教授似乎是起义军的人。”

话音落下,她聚精会神地观察里德和兰瑟的表情。

前者面上波澜不惊,后者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像是听到什么晦气东西,但很显然他们都是对起义军有所了解的。

“但我怎么也想不到……教授会是起义军的人。”会帮助被同学孤立的她的利兹教授无论如何都不会和主流媒体口中的恐/怖/分/子起义军挂钩。

“起义军啊…听说是恐/怖/分/子呢,或许是你的教授被对方骗了吧。”兰瑟勉强挤出点同情来,可以看出他对起义军的话题很抵触。

“是么,你们真的和起义军没有关系吗?”少女开门见山地问。

兰瑟本就淡薄的笑容彻底消失,面无表情的他给人以一种终于触碰到黑暗内里的错觉,虞秋觉得自己正在一步步地迈向深渊。

“我们就这样聊聊天不好吗?”兰瑟托腮,姿态逐渐戒备起来,“为什么——要聊这么无聊的话题啊。”

话语间,他探出手掌,向虞秋一寸寸靠近,属于兽类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一时间震慑得少女僵坐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手掌的接近,呼吸不知何时屏住。

毕竟对方是具有极高危险性的兽人啊,她的心头突兀地冒出这一道声音,旋即认命似的紧闭双眼,静静等待结局到来。

“头发里有片花瓣唉,是刚才沾到的吗?”兰瑟用食指和拇指捻起夹在少女黑色发丝间的花瓣,“好啦,现在干净了。”

“谢谢你,兰瑟。”虞秋干巴巴地说。

“不用谢,倒是刚才秋秋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我又不会伤害你。”

兰瑟吹起掌心的花瓣,略显颓态的花瓣在空中没气力地打了个转,摇摇晃晃地落在草地里。

“不,可能是你看错了吧。”虞秋矢口否认,她现在明白了想要从兰瑟口中挖出消息难如登天,而方才的压迫感绝非错觉,而是——

对方真的有一瞬间想要解决掉这个祸患吧。

虞秋着实看不透兰瑟,即便他面上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语调总是欢快异常,但一旦触及他的内心,便会发现那是深不见底的深渊,稍有不慎跌落其中便会粉身碎骨。

“兰瑟。”里德拿走虞秋手里的盘子,扫了兰瑟一眼,“刚才你有点失礼。”

“但我只是想要拿走秋秋头发上的脏东西而已唉。”他很是无辜地耸肩。

虞秋赶忙来打圆场,“啊,没关系的。”

里德欲言又止,他想要说些什么呢?想要向虞秋坦白他同兰瑟和起义军的关系吗?还是说要坦白他们从一开始就只是在利用她呢?

不,这都不合适。

如果这么说了,她会如何反应呢?大抵是拂袖离去吧。

他们的初见就是源于一个谎言,那么在后续的相处中就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填补。

气氛渐渐不对劲起来,虞秋找了个借口离开,走时的步伐越走越快,临到门口的时候几乎是小跑着奔向门口,仿佛背后有恶兽追捕。

可她还是不敢慢下来,速度只增不减,一路跑向独栋,大概只有这么做才能让她短暂地把里德和兰瑟闪烁其词的表现抛之脑后,也只有这样能让她获得片刻宁静。

“为什么要跑啊,我们很可怕吗?真让我伤心。”兰瑟的视力同样优秀,极佳的动态视力足以捕捉到远处虞秋的一举一动。

“是你吓跑了她。”里德收拾起东西。

“但总得要让她明白什么是该问的,什么是不该问的吧?”

“兰瑟你刚才所做的一切,和当初那群人类在你身上做的有什么差别吗?”里德语调平静却字字见血,“同样的逼迫、同样的利用、同样的忽略尊重。我能理解你想要救回塞壬的焦急心理,只是不能理解你对她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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