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常完全不知道这“尸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虽然一时睡意全无,可她分明可以感觉到由身到脚无法抗拒的疲惫感,她看起来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尸毒?我怎么会中尸毒?”

七晏便问:“你的肩,可有什么人碰过?”

有什么人碰过?阿常仔细想着今天所遇到的人,回忆一番,心中忽然一紧,莫非是那红衣少年?

可是再稍微想一想,又觉得并不对,她记得那红衣少年只是碰了自己的下巴,如果尸毒发作,应该是从下巴开始才对,现在却是从肩处,所以就不应该是那少年了。

她回头再一想,今天可不只遇见了那红衣少年,还有那奇怪的买簪女!提到她,阿常立马恍然大悟,她道:“我想起来了,那买簪姑娘朝我递来簪子的时候,确实将手搭在我肩膀上了。那时候我觉得她甚是诡异,还将她的手褪下……”

七晏的眉头揪在一处,笃定道:“那买簪的姑娘极有可能就是一具活尸!”

阿常背后一凉,道:“那都是早上的事情了,为什么尸毒现在才发作?”

七晏并不觉得奇怪,道:“因为是慢性尸毒,不会一时要人性命。”

阿常又道:“可是和她接触过的人那么多,其他人不也会中毒吗?”

七晏无奈道:“她自然是故意下给你的,若是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毒性,那她就枉做一具活尸了。”

听完阿常心口一阵郁闷,心道:“这是什么世道,不买簪就给我下毒的?”

七晏道,“你现在可还有力气走路?”

“有的!”说着,阿常简单的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准备下榻,出乎意料的是她刚从榻上站起来,忽然腿脚一软,整个人像个漏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倒下去。幸好七晏迅速的用手将她扶住,否则可真的就得摔个狗啃屎了。

“不要逞强。”七晏将她抚好。

不过阿常真没打算逞强,只是她不知道这身体这么快就连丁点力气都没有了。七晏见她实在走不得路,便背朝向她,蹲下身,道:“上来”

或许是借此恰好想到了上次她摔到脚时,七晏对她做的同样的动作,只是这样的动作,放在这里尤为迫切,阿常见这熟悉不过的举动,不由得有些紧张,所以她结结巴巴的说了句:“又又又又来啊?”

此话一出,便显得她十分没出息了,仿佛是已经忘了自己还身重剧毒一般。

七晏果真没理她,只义正言辞道:“事不宜迟。”

阿常这才缓缓缩到他的背上去,她忽然间又闻到了那勾魂似的檀香,便恨不得将他的白袍都一并吸入鼻子去,也不知道这样的念想到底是该让她兴奋,还是该让她觉得无耻。七晏背好她,那起那辛恒便朝门外冲。

阿常道:“这是去哪儿?”

“找糯米。”七晏顿了顿,又道,“糯米可解尸毒。”

阿常道:“可是现在亥时都过了,小贩都已经关门了,哪里……找糯米呢……”还未道完,阿常便已觉得有些不对劲,此刻她竟然连说话的力气都在逐渐减弱了。

她微微展弄几下手脚,却发现手脚也已经麻木,她的头昏昏沉沉,更有些慌张,慌张让她没听清七晏说了什么,可是慌张无用,她只感到身上的力气好像正一点一点的在被人吸食一般。

阿常却不知道,那乌青的脉网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覆盖住她近一整张的脸了。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头缓缓的在七晏的肩头垂下,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

七晏似乎感觉到了阿常的异样,尤为急切的加快脚步,他微微别过头,不停喘着气,不停喊道:“常灵,常灵!”

“常灵!”

在空无一人的街道,白衣少年背着一个小女孩飞快的穿过大街小巷。踏响脚下的每一块石板。这是他第一次叫阿常完完整整的名字,语调诚恳而迫切。

阿常争气的听见了这几声“常灵”,身体微微一抖,猛然惊醒,不过她照样没有多余的力气,只是乖乖的趴在七晏的肩膀,好一会,两唇才一张一合,像是在纠正,更像是在口是心非,道:“喂,我还没承认……这个名字呢……”

“不能睡。”七晏任她呼出的冰冷的气体在他颈项间缭绕,他喘着气,只是重复道:“不能睡。”

阿常却轻轻笑出了声来:“你跑得这样快,抖得我……想睡都睡不着。”

七晏不知如何回应她,只得喃道:“不睡就好。”

阿常温顺的趴在他的背上,道:“放心吧,我命大得很,死不了。”

单单一句,就足以令他陷入揪心的苦楚。她总是喜欢用安慰的口吻这样说,似乎就可以证明她真的是刀枪不入一样。可七晏反而是心如坚石的人,阿常说的话,他一句也不信。

七晏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可是环顾四围人家,全都将门窗紧闭,无一例外。但这样的封闭,不禁让人很不舒服,甚至空气中都透露出一丝诡异的气息。天气不冷,为什么每户人家都将门窗闭得这样紧,像是在防备什么东西似的。

可眼下情形也容不得他过多的思考,街上空空如也,更找不到小贩,只好叨扰一下平常人家,问问看有没有糯米了。于是他背好常灵,朝一户门前走去,伸出手敲了敲门,过了许久,也未见有人开门,便索性换了一家,同样敲门,可还是照样无人应声。他又一连换了好几家,一遍一遍的敲门,所也是同样的情况。

奇了怪,虽然过了亥时,可寻常人也不至于睡得这样死,连敲门声都听不到。

正诧异的时候,一阵风吹来,身后的阿常像是被什么惊了一惊,须臾,便轻轻在他耳根旁道:“七晏,好像下雪了。”

七晏愣了愣,同时也感觉到天上有几粒东西落下来,不过他知道这不是雪,雪很轻,落在衣袖上没有声音,而这些东西,是有细微声音的。

这时,恰好一颗落在他的臂膀,他捻起来一看——竟是糯米!

他惊异的回头,恰好看见不远处,有一行队伍,从巷子深处冒出来,正幽幽的向七晏靠近。

领头的是一个花姑子老头,穿着一身丧服,一只手伸进手中的麻布袋里,抓出一撮米来,朝远处挥洒,旁边还有撒着香灰纸钱的,他们一面走,一面洒,米挥在空中,混着香灰纸钱,淅淅沥沥,被风吹得四处飞去。

不过他们还未靠近,七晏就已经发觉了那行队伍的非比寻常。他们一步一步,走得沉重又小心。领头的穿着丧服,身后一队人却身穿红色喜服,但虽说穿着喜服,人人头顶却带着一顶丧冠。

这种红白喜事,七晏从未见过,可未见过,并不代表不知道,除非这行人是——冥婚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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