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玄将阿蒙给他的那柄写着“碧树凉秋”字的扇子收回盒子里,锦盒关上的一刻,碧树凉秋书院和阿蒙就在此间不复存在了。

再也不会有胡椒烧梨,再也不会有月下分茶,再也不会有人拉着她的披帛带她游遍长安繁华……

上清道长知李玄玄关了碧树凉秋书院,怕她无趣,就组了几场道经清谈,别的营生不能做,仅限于道教发扬的谈经论道自没问题。

李玄玄正在和师父上清道长在院中烹茶。

莫陆离走进辋川院来。这半年他出现在李玄玄身边的时间极多,周围的人都晓得他。

莫陆离对着上清道长一拜:“晚生见过道长。”

李玄玄道:“我和师父在聊道经,你来坐,一起聊聊。莫公子的见解总是独到些。”

莫陆离笑道:“好啊,不过今日我只坐一会便得走了。我是来问你一个事情的。”

李玄玄说:“你问。”

莫陆离抬眼看了一下上清道长,随后一笑,道:“我接了一件公事,要前往东都洛阳,约么两月可回。眼下洛阳虽是牡丹花已落尽,但是晚芍药正是时节,我想邀你同往散心,不知你意下如何?”

“不想去。”李玄玄脱口而出。

莫陆离似早已猜到这结果,笑道:“你无需这么快应我,我还需要去打点一些事情,十日后我来此处接你,你再回复我。”

上清道长听得,起身离去,“你二人慢聊罢。”

李玄玄见师父走远,看着莫陆离问道:“你何意啊?在师父面前说这些?”

莫陆离满眼笑,看着她,“我想什么,你会不懂?”

“为何我要懂?”

“我当你是知己,我们从来心照不宣。”

李玄玄心道,她的知己几月前就死在山洪里了,此后,怕是再也不会有了。起初她以为莫陆离只是觉得她的想法有趣,两人切磋学识罢了,后来她发现莫陆离与金吾卫翟萧是旧友,那二人是不是都听命于太子,就不得而知了。心里便生了些抗拒,她知道朝堂之上,太子与十皇子两党争的激烈,她不想掺和其中。

可除了父王的迁墓之事,自己有什么值得太子殿下费如此心思呢?且太子那日去了之后,再没跟她有过瓜葛,那这莫公子,常常到此处,一待半日,所为何事,她便心中有了些眉目,试探道:“你喜欢于我?”

莫陆离本就生的明媚,面上此刻浮上笑容,无比肆意,“哈哈哈,公主竟如此直白?我还以为,心悦君兮君不知呢。”

“我只是猜测,此刻才确定罢了。”李玄玄淡淡的说道。

莫陆离看着她的表情,不禁冷笑自己,所付非人,“公主这番表情,就是拒绝我了?好生让人伤心,莫状元郎可是西京长安里多少小娘子的心头好呢?”

李玄玄淡淡的笑了一下,“我此前一心向道,后来红鸾星动了一下,那人就死了。你以后离我远些吧。”

“若有一日,你想找个人作伴了,能考虑我么?”莫陆离眼中淡淡笑意。

李玄玄愣了一下,这话,阿蒙好似也说过,她摇摇头,“你走吧。”

上清道长见莫陆离离去,来到院中,看见李玄玄仍是一脸淡然在看书,“玉蓁,你凡缘未了,这莫公子是我大唐最年轻的状元,我看着也不错,你既然是俗家弟子,何时都可还俗,若念红尘,不如早归去。”

李玄玄嘴边轻轻动了一下,她知道师父是真关爱于她,“师父,我想出去走走,可能很久见不到你了。”

“去吧,你我师徒一场,不管你是否看破红尘,我都希望你能舒适恣意些的。”

已是六月绿叶成阴子满枝时,李玄玄已收整好行李,即将南下,可在这时,宽婶忽然亡故了,此前她一直身子虚弱,本以为冬日难捱些,谁道竟没熬过这个夏天。

宽叔对宽婶甚是珍爱,他的悲伤,众人瞧在眼里,只是他再也没说过几句话,他忙前忙后打点丧事,不过十多天的模样,忽有一日吐血不止,人也跟着宽婶去了。

辋川院里就只剩下小宽、兰娘二人陪着她。

李玄玄从来当辋川院是家,这里有她来此世的家人、知己和努力的事业。不知在何时起,在哪一步走错了路,盛极而衰似的,她的梦竟然尽数凋落了。

兰娘有了身孕,与小宽二人就留下在辋川院。一来可以好生安胎,二来帮李玄玄守着辋川院,她总觉得房子若不住人,就荒了,三来在上清道长做清谈集会的时候小宽和兰娘也可帮忙。

如此一来,李玄玄决定一人离去,她打算南下去淮南道,那里有最富庶的扬州城,还有阿蒙信里提到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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