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姜国王都。

紫禁城坐落其中——天子居所,九重楼阙。宫室辉煌,不知凡几。

今年初春,与姜国一直水火不容的殷派出使者入宫觐见,提出以两国结秦晋之好来结束僵持了许久的边疆之争。

皇帝欣然答应。

由此,姜国七公主与殷朝安王爷由两国陛下做媒,交换信物,定下婚事。

和信殿中,一女子长发如瀑,对镜托腮,两眼放空望着镜中的自己,眉头微锁,心事重重。

粉衣的婢女走进来,轻声道:“公主,张丞相家的二小姐求见。”

沈云妨吩咐人好生招待,换了身方便见客的衣裳。

见到了人,那二小姐就朝她行礼。

沈云妨受下这一拜,调整了神态,叫她免礼,坐在主位上,扯了个不太自然的笑:

“聆音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望本宫?”

张聆音掩面而笑,讨了个饶:“是臣女的错,近来忙于为公主筹备新婚贺礼,怠慢了殿下。”

沈云妨嘴角的弧度顿住,心中复杂:“聆音有心了。”

这一句话中含着掩饰得恰到好处的落寞。

张聆音听出来了,捡着好听的说:

“听闻殷朝的王爷俊美无双且骁勇善战,此去旅途虽远,但想必王爷会善待殿下的,殿下也不必太过忧心了。”

小香炉中升起淡淡轻烟,沁人的杏花香中,勾出了她内心深处的那份凄楚。

她不是什么七公主,她叫沈云妨,本是天下第一钱庄“申玉钱庄”的大小姐。

几个月前,她自河西求学归来,本以为会是阖家欢乐的好时候,没有想到,推开门,入眼的却是尸山血海。

那时候是深冬。

积雪覆盖在他们的身上,一层又一层。

她猜想,那些滚烫的血,都曾经融化过地上的雪吧……然后再次被冻结,最后融进冰凉的雪花里,与它浑然一体。

她像一只被人操控的木偶,僵直着双腿,一步一步——

一个一个看过去,把每一个熟悉的人的那一副惊恐而僵硬的面孔都刻进灵魂里。

她的爹,娘,哥哥,祥叔……

全庄一百七十二人,无一活口。

场面之血腥惨烈,冲击着她的脑海。

后来,她报了案,官兵上门查看现场。

可笑的是,即使这一出灭门惨案轰动整个郡城,朝廷甚至为此出动了锦衣卫,最后她却被告知因为线索太少只能被列为悬案。

可是她的同窗好友——郡守之子何文却告诉她,凶案现场发现了一枚殷国皇室暗卫的令牌。

当时两国关系紧张,这枚令牌关系到的是两个国家,而非个人,需要上报。

可上面给出的指令是——迅速结案。

所以不是查不到,而是不让查。

究竟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

只觉得从没有哪一个冬天的风刮得像那时候一样刺骨。

最后,沈云妨花光了所有的钱,安葬了这包括她所有至亲在内的逝者。

这个报仇心切的姑娘,捧着一颗被一团乱麻包裹着的血淋淋的心,徒步来到了安阳城。

她听说,皇宫里常常在一家有名的歌舞坊招人进宫舞乐,供皇亲贵胄们享乐。

于是,在头脑不够清楚的情况下,她一时冲动成了一名舞姬,并费尽心机换来了进宫的机会。

本以为只是借着这次机会探听一些关于她沈家灭门的线索,哪想到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

而且半个月后,就是七公主和亲的日子。

沈云妨想得出神,张聆音暗暗咬紧了后槽牙,抚了抚袖口的褶皱,似不经意道:

“说来也巧,臣女今日在一品织客瞧见了一位姑娘,与公主您的样貌极为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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