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南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小脸一红,立马回了个彩虹屁,“你也好看,断眉特别酷!酷就是英俊潇洒,帅气迷人!”

池慕寒摸了摸自己的眉毛,随后一挑眉,很是得意的哼了哼。

陆允南看了一眼对方因手抹过,从脖子后面拖着,黑到前面的墨痕。心中愧疚,说道:“慕寒贤弟,我给你擦擦吧。”

池慕寒低头看了一眼陆允南,问道:“你多大?”

“我今年十六。”

池慕寒嗯了一声,然后说:“我十七。”

言下之意就是我比你大。

陆允南一愣,随后下意识问道:“你也留堂多年了?”

“啥玩意?”池慕寒反手指了指自己,酷酷道:“我从小是在边关军营里呆着的,今年我爹回京任职,我们一家才跟着来京。所以入学年岁晚。”

陆允南点了点,他就说要是国子监还有个初级班留堂多年的人物,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原来如此,京中官员子弟都是蒙学一结束就入国子监读书,初级班年岁都在十四五岁左右。我之前没遇见过你这种情况的监生,是我唐突了。”

仔细想想,陆允南当真没有遇见过。

大周等级门第分的很清楚,什么官家里门用什么颜色都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初级班能进崇志堂的,那都是在京为官,官职不小。

即便是在这两年有升迁进京,家中孩子荫监入学,那应该也没入崇志堂。

“你还要给我擦嘛?”池慕寒撑着陆允南的课桌看着他问道。

陆允南想说要的要擦,连忙从袖中缝制的暗兜里掏出巾帕。手都举起来了,结果前方传来一道声音,“池慕寒!陆允南!你们两个一直在交头接耳做什么!老夫关注你们许久了!”

陆允南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一哆嗦,懵懵的看向郑博士,“回博士,我们没做什么,我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郑博士气呼呼的指着二人,手指头上下颤动,“池慕寒,让你写个字累着你了?还专门要人给你巾帕拭汗?”

说完后又立即调转矛头,对陆允南凶道:“我让他写个字累着他了?”

“博士,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不是,我没有。”陆允南要解释,可郑博士人不听啊。但是这崇志堂里的学生又没一个是真能惹的,最多也就是罚站,郑博士摆手,“你二人去后窗面窗思过!”

面就面吧,面窗思过这活他陆允南干的在行。

只是当他转身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他右手边那人的衣袍上有一道美丽的墨色弧线。

这衣服料子好巧不巧陆允南知道,是江南织造局产的云锦,御贡之物。

皇帝赏过他爹和他大哥这两陆家顶梁柱,这玩意是用真金真银织造。

儒袍是月白色,微微淡蓝。意为君子如明月。

顾朝身上穿的这件微有不同,织有缠枝祥云暗纹,陆允南敢保证,这是混入银线织造而成。

他哥的赏赐里,有匹类似的,被他娘做成了双面被套其中一面,另一面是珊瑚红地如意石榴纹天华锦,准备大婚时候用。

就这么一件寸锦寸金的衣袍,被他陆允南甩上了一道墨线。

还是漆烟墨。

漆烟墨两大特点,一是极黑,黑的发光,二是能经久不褪。

陆允南觉得,此时此刻他的漆烟墨应该已经与这云锦衣袍相融成一体了。

“你发什么呆?郑博士叫了你两声了。”池慕寒戳了戳陆允南的手臂,“快回魂了。”

陆允南被叫回魂,赶紧收回视线,老老实实面窗思过,心虚的不行。

郑博士也松了一口气,他可真怕这两位学生吵着那尊大佛,到时候怕是死都不知怎么死。

少年人的感情来的很快,池慕寒和陆允南因为一节课的面窗,躲着郑博士在那小声交流。

池慕寒讲边关多苦,他活的多累。陆允南讲京中趣事,还有他会做哪些好吃的。二人虽有些鸡同鸭讲,但友情也在不断升温,下了课后,二人已然称兄道弟。

寒哥南弟,叫的响亮,也不嫌牙酸。

下了课,竹枝,杏林,墨竹都进了屋里来。池慕寒的书童玉剑也跟在池慕寒身侧。

说是书童,其实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贴身小厮,都是从小就伺候在这几位少爷身边的人,说是一起长大都不为过。

陆允南拉着池慕寒介绍给许家兄弟认识,又反过来介绍许家兄弟。

池慕寒没想到自己刚开学就能交到这么多朋友,心里头很是高兴。

陆允南也高兴,今年除了竹枝,杏林,终于有人敢和他说话了!

几人聚在一起,兴致勃勃的说着话,说到一半陆允南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惊呼。

“王爷,您的袍子怎么脏了!”

这一声如棒喝,打的陆允南立即想起自己做的事情。

“闭嘴。”

男声低沉危险,泛着冷意。不仅是询问的书童打了冷颤,就连陆允南也是。

他转过头,看向顾朝,对方似有所感,也看向陆允南。

三秒后,陆允南再次听到那道带着些温柔的声音,【不怪你。】

与此同时,眼前人也开口,眼神与声音都冷的仿佛能冻死人,“再看,挖了你眼珠子。”

池慕寒不知什么时候拉住了陆允南的手,顾朝说完那句话后,人也被池慕寒塞到了身后藏起来。

“小王爷,允南不是故意冒犯,还望海涵。”

顾朝只瞥了一样池慕寒,随后便收回了那冰冷的视线,直接趴倒在桌上。小书童跪在一边,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陆允南也被那眼神和声音吓的不轻,一时间难以分辨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声音。

池慕寒看了一看发怔的陆允南,将人拉出学堂,许家兄弟也连忙跟上。

国子监有棵千年银杏,树干巨大,枝丫延展,盖住一片。树下有三两石桌石凳,专供人休息之用。

竹枝几人站在树下等候,离得不远处的石凳上坐着几位小少爷。

“知知,你没事吧?”许书玉抓起陆允南的手,一脸担忧,他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大呼一口气,“我现在还有些心慌,这人好凶好凶啊。”

许书玉抿了抿嘴,随后点头,十分肯定许书玉的话。

池慕寒单手拖着腮,对着还没怎么回神的陆允南打了个响指,见陆允南目光被他吸引看向他,这才说道:“这人叫顾朝,当今陛下的胞弟,瑾阳王。”

“我哥是皇城司的,他之前负责安全护送其回京。知道我和他要在同一堂念书,没少对我耳提面命,千万不要惹着这尊刹神。”

“煞神?”陆允南有些不解,幼年时顾朝虽不太爱笑,但是彬彬有礼,说话也温温柔柔的。

顾朝比他大三岁,幼时他爱叫他小朝哥哥,对方会摸着他的头轻轻的揉,弄乱他娘亲给他梳好的发髻。

“我哥为了让我知道危险,躲开他,说了一些关于小王爷的事。”池慕寒想起他哥说的那些,眉头微皱,想来不是什么好事,但池慕寒也没有将那些说出来,只是神色严肃的劝告三人,“不要接近这个小王爷,会死。”

陆允南轻轻的嗯了一声,许家兄弟认真点头,不说他们也会远离,这可是王爷,圣上胞弟。他们脑子想不开才会朝对方跟前凑。

回了学堂,这节课是算学。平时算学课,陆允南听到比较认真,这是他唯一能听得懂的课。

不过今天的算学课,陆允南满脑子想的都是顾朝。

想顾朝为什么与幼时派若两人,他听到的声音,为何与顾朝说话的声音是不一样的。

为何顾朝明明记得他,却装作不认识。那个眼神,说出的话,都冰冷刺人。为何池慕寒会说,接近他就会死。

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顾朝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怪你。”

这是顾朝之前的心声,是顾朝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陆允南趴在桌子,歪着头,看向顾朝。

阳光照在窗外的树上,斑驳的树影透过窗户映在顾朝的桌上。

陆允南看着在光中的人,才看出来那人周身的寒意是阳光也无法驱散的。

看了一会后,陆允南猛的坐起。

他磨着牙根,恨恨道,自己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用?他关心这负心汉又做什么?人家十年杳无音讯,终于回来了还装作不认识,还恐吓他!

就算听到心声又如何?

他在这思来想去想着对方这些年怎么了,可人家金尊玉贵的小王爷对他很是不屑一顾!

陆允南可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爱好,人家都摆明了不认识,他还能腆着脸凑上去不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陆家不知廉耻企图缠着小王爷想好处呢。

陆允南又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顾朝,心道:从小到大都这幅臭模样,小时候至少还有些热乎气。现在活脱脱的一座大冰山,这两副面孔真是天差地别。

想想还是有些气不过,陆允南又在心里凶巴巴的发誓,迟早有一点融了你这冰山,看你还能不能对人散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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