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念妤站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油渍的双手,想起包里也没有纸便直接任由脸上的泪水自行风干了,随后戴上手套,也不管里面会被弄脏,推着自行车便出了校门。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如果再不出去怕是要关校门了。

继那次赵逢箫的满月酒之后,年以因便总是借着妹妹的幌子找顾遇笙过去。

顾遇笙虽然不想见到年以因和赵承,但是对妹妹他还是不讨厌的,特别是在她戴上了那枚长命锁后,他对这个肉乎乎白嫩嫩的小女孩更是平添了几分喜爱。

傍晚时分,只可惜没有绚丽的晚霞,只余那漫天的乌云。

年以因暗示顾遇笙留下来。

“我晚上还有广播,还得先回趟家,就不打扰了。”顾遇笙冰凉的语气仿佛是在对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即使是赵逢箫很合年以因心意的哭了起来,却还是留不住她哥哥的脚步。

因为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只是他们都不记得了…

月黑风高夜,顾遇笙结束广播,朝着最阴森恐怖的那个方向走去。

那是公墓的方向。

钰电台设在远离人间烟火的郊区,离哪里都很远,只有离公墓是最近的。

这个时候,公墓里几乎是不可能没有人的,对于顾遇笙来说,也是最好的探望父亲的时候。

他可以敞开心扉,与故去的爸爸说说话。

今天是他的忌日。

顾遇笙提了一盏微亮的灯,轻车熟路的找到了父亲墓碑,放下手里的白色捧花,随后跪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爸,我来看你了。”

他神色很是平常,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来找父亲唠唠家常的儿子,没有眼泪,也看不出悲伤。

他说了很多事情,恨不得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给毫无生气的墓碑听。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伴着自行车轴的响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随后便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这本应该是再吓人不过的了,可顾遇笙却一点都没有害怕,是人也好,是鬼也罢,都没有什么可怕。

父亲走后,他再也不怕黑,更不怕鬼。

顾遇笙借着微弱的灯光,只见上面一排的一个墓碑前,扑通一声,那个身影结实一跪,脊背挺拔得和旁边翠绿的松柏一样。

她并不像他那样,可以那么自然的开口,说出那么多的话,她的话都梗在胸口,说不出,也咽不下。

只有墓碑看见了,跪在它面前的人,与它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顾遇笙发现立在旁边的那辆自行车,觉得有点眼熟。

“妈,我想你了…”

四周都太安静了。

顾遇笙清楚地听见那人哽咽的开口,只说了这一句,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悲伤是无声的,悄悄的噬魂摄魄,令人肝肠寸断。

顾遇笙看着那剧烈颤抖的肩膀,还有那依旧挺拔的脊背。

是那么脆弱,却又那么坚韧。

迟念妤哭够了,泪水几乎结成了冰,眼镜也已模糊不堪,她也顾不上擦拭,踉跄地站起身来。

她是趁着姥姥他们睡着偷偷溜出来的,必须赶快回去。

车已经不能骑了,但她还是把小瓷推了过来,这样就好像…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是有朋友陪着她来的…

迟念妤转过身,瞧见立在一旁的小瓷身边还站了一个…

好像是人,她实在看不清,又走了两步才敢确认,那人还提着个发光的什么东西。

像是阴曹地府的神官,或者九重天外的谪仙…

等她终于走到与他近在咫尺的距离时,她才恍惚地看清他的轮廓。

那个站在枯树绿松之间的…

“真的是神仙…”迟念妤竟真的含含糊糊的念了出来。

顾遇笙皱眉,心道:“这好好的人怎么傻了?”

他摘下她那满是泪渍的眼镜,拿纸替她擦拭干净,再帮她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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