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色静谧,连星辰的光芒在阴云的遮掩下都格外黯淡。黑发男人静静地站在长廊上。他的呼吸平稳,心跳声很弱,存在感隐蔽得等同于无,远远的看去似乎身体都溶于黑暗之中。
“东西拿到了吗?”
“拿到啦,轻轻松松。”
我朝他显摆了一下咒具,一边努力追上他的步伐朝前走,同时没忘去盯黑暗中也很帅气的侧颜。其实我对甚尔大半夜想去哪里毫无头绪,但他似乎心事重重,肯定不是简简单单想约人散步。
所以我就随意找个话题——不管怎么样,能让我忘记刚刚尴尬的场面就行。“话说这几天都没怎么见到甚尔,你都在忙什么啊哈哈哈……”
“自然是忙自己的事。”甚尔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道。“不像你,都忙到禅院嫡子的身上去了。”
“……”
我卡壳半天才回答。“这话要让直哉少爷听到,一定会气到吐血。”当然现在就有可能在房里扶墙吐着了。
“哦?”甚尔似笑非笑。“一段时日不见,你倒是变得很懂他了么,茉莉。看来相处进展不错。”
“老师……求你打住。”再说下去就轮到我吐血了!
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幕,我与甚尔之间的交谈本该到此为止。在意识到禅院甚尔根本没当回事、甚至用看热闹的心态看待我和直哉之间的战争后,不得不说,我心里是舒了口气的。
……实在不想给男神留下“有怪癖”的印象。
尤其这个怪癖还和直哉的屁股有关连,淦,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尬死了。
虽说禅院直哉才是本次突发事件的第一受害者,那小子有多社死才不想管,我只知道从甚尔推门而入的那一刻起,我就竹板烫手、脑袋发晕,尴尬的情绪慢慢浮起。直到现在都在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真瞧见我磨刀……磨竹板子对着直哉屁股霍霍的凶神恶煞脸了。
不行,不能再继续想屁股这事了。不然满脑子都是屁股没个完了。
说不定甚尔很快就忘了,他那么忙一人,在外面还有不少正经不正经的业务,三分钟就抛之脑后,也是有可能的——然而我的自我洗脑并没有被神明听见。因为在穿过中庭的步道时,沉默良久的甚尔就莫名来了一句。“你大概是禅院家有记载以来的第一人。”
“哦是吗,我这么突出?”
没听明白的我还有点高兴。“是哪方面的第一人?剑道,潜力?莫非是勇气?”
甚尔:“莽撞。”
我的笑瞬间冻在脸上。甚尔却还在继续,“不喜欢这个词?那换个好听点的,‘勇气’怎么样。”
甚尔淡淡地说道。“以下犯上、去挑战继承人地位的从来不在少数,但像你这样……还是第一个。”
一直走到前院,我才反应过来男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我确实很有勇气,敢不顾权威去挑战禅院家尊贵的继承人,但也很莽撞,因为我对继承人他尊贵的臀部以下犯上。
看来这事在他那里是彻底过不去了。我在心里叹气。
脸上看起来平静得要死,谁知道心里笑成什么样。估计我在他那里积攒的蠢事又多一桩了。
但心底又有点止不住的小得意,这又是怎么回事?我暗自琢磨,觉得还是有成就感的原因。并不是所有的继承人会像直哉这样爱挑衅又敏感,最后落得屁股被我揍开花的结局;其次那小子的反馈也不错,气到鬼哭狼嚎,让人回想起来都很过瘾。
解压是真的解压,从最初到现在因他而起的精神压力宣泄大半,搞得我这么晚都还精神奕奕,比吃了大力丸还带劲。小混蛋经此一役绝对会萎靡一段时间,对比起消耗的精力,似乎很值。
于是在尴尬纠结麻木等情绪一系列流程走完后,我彻底平静下来了——以后他再犯病,就这么揍。
……
一路步行,直到抵达前门,都没有遇上路过的仆从下人。整座宅邸像是彻底陷入睡眠,安静中又透着一丝险恶的危险。
我紧紧地跟着甚尔。他没做解释,而是从衣袖中拿出一串钥匙,将往日紧闭的大门径自解锁推开走了出去。我愣了愣,赶紧小跑着跟上,就见黑咕隆咚的长巷内,有一辆打着双闪的车正在那里等候。
车上的司机一发现停在大门口的我们,就按停双闪。车内的小灯亮起,我眯起眼睛,坐在驾驶座上的是位身着西装的精干男人,挂着和善的笑意对我挥了挥手。
下意识挥了挥当做打招呼,我再一扭头,甚尔已经自顾自的拉开车门。
“上车,茉莉。”
……这是要去哪里?
为什么要出门?要出去多久?车上的男人是不是咒术师?
想起留在房间内的大俱利伽罗,我难得对甚尔的话产生一丝犹豫,立在台阶上进退两难。不是我对甚尔有疑心、担心他大半夜骗我出门卖了如何,这是我第一次没有熟悉的刀剑在手,有踟躇的情绪也是难免。
“你不是想有话和我说的吗?”
看黑发男人丝毫没有下车过来的意思,我只好拖动着脚步走过去。“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
甚尔斜过来一个你说呢的眼神,指了指禅院的正前门。黑暗中的偌大宅邸,像极了蹲伏着的危险恶兽,静静等候落网的猎物。在这里绝对要戒备隔墙有耳,因为其中没有一人可以称得上是伙伴后者盟友。
“上车。”他言简意赅。“路上说。”
夜风一吹,回过神来的我打了个寒噤,飞快坐进车后座内。正在这时,驾驶座上的男人发话了。“放心吧,有甚尔君坐镇,保证你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他友好地微笑,细长的眼睑下方有着不轻的黑眼圈,身上还带着股烟味,一定是长期做着某种需要熬夜的职业。“你就是茉莉妹妹吧,我听甚尔君提及过你几次,终于有机会见面了。”
“你是……”
“我是孔时雨,甚尔君的搭档。和他不一样,我做的工作是拿税金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刑事证,我立刻恍然大悟:难怪眼圈那么重还是个烟枪,瞬间就说通了。“你一定有很多不解的地方,等我们开车上路再解释,好吗?”
甚尔突然开口道。“喂,你别把她当成一般的孩子对付了。她主意多的很。”
“这怎么行,茉莉妹妹不到十二吧,还是个小学生呢。”孔时雨道。“又是女孩子,照顾好小茉莉是应该的。”
不知为何,我和禅院甚尔不约而同地恶寒了一下。
可能是自我认知中的禅院茉莉和可可爱爱的“茉莉ちゃん”太不符了,所以我无言以对,张了张嘴半天找不着词,最后只能沉默没有作答。
“话说现在小学生都喜欢熬夜不睡觉的?这么晚还带她出来,甚尔君,你对自家人可真够狠的。”
“……你要是知道她今晚做了什么,就绝对不会这么说了。”
甚尔哼了一声。“现在的未成年,别小看他们了。“
“哈哈,连你都这么评价,听起来确实不得了啊……”
“……”
车前灯在黑夜中照出一段并不怎么明亮的道路,一路飞驰。俩成年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让伪未成年的我缩在后头有些胆战心惊,生怕甚尔张嘴就是瞎抖落,就把我的事说给第一次见面还不怎么熟的别人听。
好在他还没那么缺心眼,只是伸个懒腰,和孔时雨随意说起任务相关的事情。离开禅院地盘后,男人就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如果说Before是个压抑沉闷、请勿靠近的甚尔,那么After就是懒洋洋可靠近,还能顺一下毛的甚尔了。
等到车驶下山,这位脸上多云转晴的大爷才想起来解释。“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想知道我在外面的事吗?”
我很谨慎地点头。“你是准备告诉我了吗?”
“如果不是上次那件事,你应该早就见到她了。”甚尔道。“我们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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