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他看到一双双充满希望、惊恐、焦躁不安的眼睛时,压力陡然增加。
“赵军医,先带我去高热的病患,之后再去查看病死的尸体。”苏衡有些无奈,就像苏行远说的,戍边营叶的军医事情繁琐,有时还兼做仵作。
见多识广的陆百川也看楞了三秒,下意识地问:“我要做些什么?”
苏衡想了想,透过口罩回答:“陆大人,把生病军士们发热前三日,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开始高热……所有这些,全都打清清楚。”
“好。”陆百川立刻叫人去询问。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苏衡和赵礼两个人,先后进入了五个树屋医舍检查病患,无一例外地都在高热,其他都是急性高热体征,没有可以用来诊断的特异体征。
无奈之下,苏衡和赵礼又去了营地更深处的义庄,检查死去军士的遗体,两人被隔离衣闷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虽然花费了不短的时间,却因为天气转热、没有冰块降温等等原因,尸体已经肿胀腐烂,查到最后一无所获。
赵礼无奈又抱歉又满腹心酸:“原本早就该烧掉的,想着军医来能看一眼,也许能发现一些什么。”
“烧掉吧,注意腐烂的液体不能污染水源。”
“好。”赵礼指挥军士们把尸体按疫病处置。
两刻钟后,几缕浓烟在密林深处盘旋向上,带着刺鼻的气味。
走出义庄,苏衡向陆大人要了一个火盆,把隔离衣脱掉以后,扔进火盆里烧了。
苏衡在马车里,取出消毒液把自己消了个透,总算盖掉了一些萦绕的腐尸味儿,换上干净的衣服,站在太阳下面晒着,陷入沉思。
赵礼学苏衡的样子,消毒完才换衣服下了马车,无奈又沮丧地走向陆百川,轻轻摇头,他们什么都没能发现。
众人的视线始终跟随着他们,看到赵礼的表情,军士们的心里更慌了,还是没有发现,那他们是不是会接二连三地死去,客死他乡不说,还要被锉火扬灰?
这样的想法像电光火石一样,在营地每个人心中闪过,恐慌和绝望瞬间蔓延到了营地的每个角落,求生的本能几乎同时占据上风。
一队弓箭手突然围住了陆百川:“陆大人,我们都是命贱之人,比不上百夫长和军医金贵,平日里缺衣少食少药就算了,现在营地里发疫病,还不让我们逃命。”
“我们上有老父母,下有妻子儿女,戍边十年好不容易熬出头了,不能在这个时候死在这里!我们要离开营地!我们要活着回去!”
“陆大人是位好官,赵军医也是位好郎中,你们尽力操持,可是这些年我们的身体都熬成什么样子了?就算能活着回去,看起来也像媳妇的爹,像儿女们的祖父外祖父!”
“苏军医和赵军医在营地转了好几圈,什么都没发现,一个累得半死,一个闲得在晒太阳。陆大人,今儿您必须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要活着!”
陆百川再次大喝一声,翻身上马:“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鹿鸣涧营地数百年来,疫病也发生过多次,疫死全营的事件也不止一次。戍边军士非得令不得出营,违者斩!”
“人世有情,军法难容!今日明日后日,戍边期不到,就不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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