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男孩沉在睡梦中,却突然被叫醒,朦胧视线中,女人穿着外套坐在床边,嘴巴一张一合:“你爸要去市里工作了,那边工资高,我得去照顾他,你自己在学校里要乖乖的,周末妈妈会回来看你的啊。”
男孩心里想着别去,嘴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乖乖点头,看着女人掩上门,跟父亲在夜色里赶去了那个大城市。
“叫他们别去,快起来,喊住他们!”景随的声音像画外音一样响起,他挣扎而焦急,但男孩根本听不到,揉揉眼睛就又倒下睡了。
学校放假又收假,春去秋来,母亲却只回来过两次,父亲则根本不见踪影。
但是母亲看起来气色不错,衣服首饰也越发花哨精致,有了妆发看上去竟比以前更加年轻。
“我们在那边还不稳定,你好好学习,有一天妈妈带你去市里上学。”
男孩向往地点头,画面外的景随却冷漠哼笑,果不其然,下一个画面就是男孩辍学签字的那一纸白字黑字。
他被带到大城市了,却根本不是去上学。
他终于见到父亲,却发现他的眼里满是疲惫和戾色,对于许久未见的儿子,也忘记了该如何拥抱迎接。
大城市,小小的出租屋,烟味、不知名机器转动的声音,日复一日,让男孩恐惧焦虑。
雍容的母亲责骂着颓丧的父亲,说着捶胸顿足、泪眼朦胧,后者任她辱骂,头越来越低,一言不发,蜷缩沉默。
吵吵嚷嚷,一触即发。
这个家每天24小时都不曾安静下来,他的母亲像是一台永不疲惫的复读机,就算不骂人,嘴里永远嘀嘀咕咕个没完,有时漫无边际地说着她受苦受难的陈年往事,有时拎着个人极尽言辞地狠骂一通,有时却只是抱怨诅咒、悲春伤秋,如此重复。
屋里没有人反驳,没有人纠正,甚至根本没人出声,她说的更加得意痛快了。
男孩不喜欢不想听,但除了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别无他法。
更可怕的是有别的叔叔阿姨到家里玩,那是母亲就会像变了个人似的,温柔大方,巧言令色,若不是偶尔会暗地瞪他一眼指使他做这做那、悄悄掐他手臂让他听话,或戳他的背心让他叫人等等,他真以为这人是哪个妖怪披着母亲的画皮。
他看得出来母亲对自己的现状很满意,她像鱼儿落水,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她怒,无人顶撞,她弱,人人同情,她八面玲珑,好生快活。
男孩瞪着空洞的双眼,像看着戏台上的角儿。
景随沉默着,等着那一天到来。
忽然眼前画面飞逝,一帧一帧像走马灯似的变幻莫测。
父亲常年的懦弱退避,母亲一面对外惹人怜爱、一面对家人颐指气使……
寒冬剧组里白雪纷飞,他脚冻生了疮。
新的学校举行了开学仪式,母亲却转眼将他拽出学校,苦苦哀求迫他再次辍学。
他穿着破烂肮脏的衣服,走着泥巴小路,被一伙人追着丢碎石,他转过头,眼睛挨了一下,导演说哭,他便哭了。
景随知道自己在做梦,他不想继续下去了,想抬手砸自己的脑袋,拽自己的耳朵吼他感觉清醒,却没法阻止画面一转,来到某个饭店包厢。
男人们在笑,眼前堆着一杯杯酒。
景随梦中痛苦呓语:“我、不、喝……”
但已长大的少年却喝了,然后怯怯地留下泪水。
“不准哭!不准哭!”景随疯了似的怒喝,腾地从床上弹起来,震的床板一声巨响,全宿舍都被吵醒了。
“怎么了?”室友问。
景随剧烈地喘着气,双眼逐渐聚焦眼白一片血红,即是怒,也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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