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瑶晕其实也没晕多久,因着满心挂念着小虎的事,梦里也始终蹙着眉,双手紧攥着露出痛苦地表情,眼前浮现的全是小虎的影子。 打一醒来,见着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个肉乎乎的小崽子,甜甜地叫她莺娘姐姐,养病期间给她喂饭喂药,小小年纪懂事得可怜。别人家的孩子还苦恼着找妈妈的时候,他便已经早慧地学着照顾年迈的爷爷还有病弱的自己。 陈伯当时被逼着说出实情时,那会萧瑾瑶便就已是摇摇欲坠,险些晕了过去。 “小虎的确是你的孩子,当年其实是温扬亲眼看着你将孩子给扔了后来你走了,温扬便又将孩子给抱去了我那,当时我瞧着孩子还那么你那会不知是经历了何事,瞧着精神也有些不大对我怕再给送回去,你又将孩子给扔了,便做主将孩子收养了回来” 他叹了口气,看向萧瑾瑶的眼里其实也带着几分责备,萧瑾瑶眼泪当时就落了下来,难以置信地不住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我都不记得了” 陈伯见她这副模样,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行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从前只那孩子与你亲近,你其实也不太爱搭理他后来他长大了,你神智也恢复了一些,方才愿意同他说上几句话直到前些日子,你摔了那么一跤,前尘尽忘,同他这才亲近了起来” “我瞧着你们这样也挺好,你忘却了从前的芥蒂,同他不知是母子却更胜于母子,我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怕勾起你从前那些不好回忆” 陈伯说着,萧瑾瑶泪如雨下,一时间愧意涌上心头,萧瑾瑶简直都快窒息了。 她想起自己问过那崽子关于娘亲的话,登时他就生气了:“阿娘不喜欢我将我给扔了,那小虎也不喜欢她,小虎也不要她!” 萧瑾瑶越想越心酸。 原来是这样 一开始便怀揣着目的嫁来南梁,杀了太子之后,自己脱身,却发现已有身孕,不得不生下他然后,憎恶他了么? 萧瑾瑶只觉鲜血凉了一路,整个人都快要魔怔了一般。 陈伯便是生怕她会这样,方才一直遮掩着不敢再提。 如今被她连诈带哄地套出了真相,又见她自责成这样,叹了口气宽慰着她道:“行了,老夫知道,你其实也一直都默默关心着他,小时候山里捡到的小衣服小鞋子,门口每天一杯新鲜的羊奶,不都是你放的如今你也知道真相了,这些年缺失的母爱,你变着法的补给他就是了” “用你之前的话说,这孩子拿根糖就能哄好的,向来都不记仇”陈伯慈祥地笑笑,给她递去帕子道,“那你便多备些他爱吃的糖饼果子,好好哄哄他就是了!一顿哄不好,那就两顿!但是要记着,睡前得给他漱口!” 萧瑾瑶破涕为笑,欢喜地跟大家分享小虎竟是自己亲儿子的喜讯,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贺元阑其实早在方才便已站在远处听完了全部。 小虎是莺娘的孩子,便是大哥的遗腹子 他心绪很复杂,却又复杂中涌出一点轻松的意思。 大哥有后了自己是不是可以替代大哥照顾莺娘和小虎。 将那崽子抚养长大,便也可以减轻些自己的罪恶感。 他苦中作乐地扯了扯唇角,看着亭中莺娘欢喜地神情,神情黯然地将眸子垂下。 众人齐齐朝王爷方向偷瞄过去,桂影其实都惊着了!莺娘姐姐这嫁过人也就罢了,这又蹦出个遗腹子来心疼王爷。 众人的心绪其实也都是复制粘贴,大多都是这么想的。 岂料这一事刚起,另一事便又接踵而上。 这刚知道崽子是自己的亲儿子,崽子就失踪了! 莺娘姐姐再难承受般晕了过去,便见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人健步如飞地赶了过来,准确无误地将萧瑾瑶接在怀中,随后便立时大喝道:“还不速去寻孩子!” 说完快步抱着她回房,陈伯忙跟上过去帮忙。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萧瑾瑶醒了。 张口第一句便是:“小虎找着了么?” 贺元阑眼睛一直一错不错地凝在她身上,早在她方才眼皮一动时,便就去倒好了温水置于手中,见她醒来搀扶着她喝了两口,方才答道:“暂时还未找到你先别急,许是这小子逃课去了。” 萧瑾瑶被他这蹩脚地理由险些逗笑,幽幽道:“这小子是最喜欢那什么尚夫子不过了,还逃课呢?前段时日不是还住人家里去了!” 说着似是想起什么,登时坐起询问道:“可有去那位夫子家中寻过?” 拾砚苦笑着摇了摇头,将本子递了过去,萧瑾瑶看了一眼,脸色愈发苍白。 “你是说他失踪还是那夫子前来报信的?” 拾砚尴尬地点了点头,生怕她还当真跑到太子面前去。 那可当真是完蛋! “不行,带我去见那位夫子!我要去问问详细情况。”萧瑾瑶道。 拾砚:“”啧,怕什么来什么! “我陪你一起。”贺元阑接话道。 拾砚:“”我去,更完了更完了! 就在急得满脑门大汗感觉今儿多半要遭的时候,天降甘霖,屋外又有人来了。 众人齐齐抬头,便见来者竟是贺元栩,手执着封信递到萧瑾瑶面前道:“给,有人放在门口的信。” 萧瑾瑶接过一看,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黑。 噌一下就冲了出去,在场愣是一个都没拦住她。 贺元阑与贺元栩同时去抢夺那信,结果却是拾砚比他们还着急一些,拿眼神同他们告了个罪,便自顾展开那信一目十行。 完了完了是端王将人给掳走了,威胁莺娘姐姐说若要孩子无事,便让肃王将那批货物给放走,否则,后果自负 拾砚看完登时脸色黑如墨汁一般。 这端王有多心狠手辣,他们自是心知肚明,而这肃王也多油盐不进,他们也是心照不宣。 那人就跟个鬃狗似的,一旦咬到人不撕带出一块皮肉来,是坚决不会罢休的。 小殿下落到他们手里 不行!还是得去找太子商量商量。 仅仅愣怔了几息,拾砚立时做好决定,唤来桂影待他照看王爷,而后便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跑。 这一个这样,两个也是这样,贺元阑见状心下一寒,不由分说地又抢过那纸条一看,整个人都有些迷茫。 这些天他不问世事,拾砚又怕扰了他休息,是以事到如今,他竟还不知莺娘这些天背着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正好贺元栩现下百无聊赖,便勉为其难地替他解释了一遭。 贺元阑听完,整个人怔在原地,喃喃道:“这好端端的,莺娘为何要去掺和到这些事儿里” 贺元栩露出毒蛇般地一笑,戏谑道:“还不是你的好皇嫂担心她走以后,你再受那二位的欺负,便就绞尽脑汁地想将那俩人斗垮,护你个周全” 贺元阑恨恨睨他一眼,怒道:“她不也是你的皇嫂!” “本王可不承认”贺元栩无所谓地摊手一笑,“瑛娘是有目的地嫁给太子,你应当知道。她不爱太子从前她爱的一直是我。” “可她也替太子生了个孩子!方才你没听到么!”贺元阑嘶吼道。 一想到莺娘从前竟然喜欢这么一个人前一面人后又是一面的毒蛇,他便不寒而栗。 从前她一定是被这个人的假象给骗了。 贺元栩看他一眼,不着痕迹地手下一紧,仍保持着微笑道:“那又如何?她素来都是如此,拿你皇兄一命,再生个孩子还他。这孩子你要便拿去,本王只要莺娘就够了。” “你休想!” “想或不想的,咱们走着瞧!”说着他抬步便向门外走去,忽而又在门边停下,回头朝他一笑,“你当知道,一旦瑛娘恢复了记忆,你于本王而言,便再不构成威胁。” 他默了默继而又自怀中取出一支药瓶来,烛光下折射出墨色的光,贺元阑本能就生气一股颤栗。 果不其然,毒蛇复又亮出了尖牙。 “此物,乃是安南国的神药,只消服用一颗,便能恢复记忆。” 贺元阑登时脸色一片惨白,快步想去夺他,可惜到底晚了一步。 贺元栩带着胜利地笑容抽身离去,贺元阑整个人恍若被抽掉骨头一般跌坐下去。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萧瑾瑶见信当场就疯了似的直冲出去,不是去找肃王,而是直接杀去了端王府。 贺元彰倒是甚有风度地唤人将她迎进了门,萧瑾瑶抽刀就要断了这人的狗命,可惜屋内暗卫众多,登时就将她围了个里三层来外三层。 萧瑾瑶深吸口气,重重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她还刀入鞘,低三下气地开口道:“还请端王,将我家孩子还给我。” 贺元彰眨了眨眼状似茫然道:“孩子?什么孩子?” 萧瑾瑶竭力压制着脾气,哑声道:“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你放心,我待会便去同肃王商议此事,只是现在,我想看看他是否周全。” 贺元彰打量她一眼,哂笑一声道:“笑话如今是你要来求本王,竟还敢跟本王谈什么条件?” 萧瑾瑶见敬酒不吃吃罚酒,脸上的神情便再维持不住,眨眼便切换成杀气腾腾地一双眸子,直勾勾往他脸上钉去。 她的视线太凌厉,贺元彰下意识背后一寒,换了个姿势竭力维持着云淡风轻,可惜那袖下攥紧的衣角已将他的紧张暴露无遗。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绝对不会是那个温婉清丽的先太子妃。 她们虽然相貌相似,但绝不会是同一个人! 也就只有那老三老四会痴痴地认为这是那所谓的失忆造成的,贺元彰心下却是另有成算,如今却是越发笃定起来。 老五是条不会叫的狗,心思必然没有他们想的那般单纯。 大家都看错他了。 倘若他是一直如此,倘若他是韬光养晦,又倘若这女子是他故意寻来迷惑他们的。 也许他从前便就知晓太子妃与他二人之间的关系,此事只要稍加打听,能知道也不算奇怪。所以他故意消失上一段时间,偷偷治腿,再带回来这个女子,谎称是他的救命恩人,于是带着这个女子赴肃王的宴,又故意让自己注意到,最后再借此迷惑贺元栩,以至于爆炸案上,甘愿出席去当他的证人 贺元彰越想越是心惊,此事若是当真,那老五也太可怕了。 心机如此深沉,将来自己必不是他的对手! 贺元彰一个恍神之间,再见萧瑾瑶便像是看到了他手里的一把刀,为了他竟然什么都做得出来! 萧瑾瑶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从他的眼神里看出那丝几不可察的慌乱。 萧瑾瑶敛了敛气场,怒极反笑道:“王爷可知我是一个疯子,当初为了逼雷浚放米,我敢去火烧知州府,如今为了逼您放人,杀了你,我也不是做不出来!” 甫一话毕,便觉这周围的利刃又距自己更近了一步,萧瑾瑶满不在意地笑笑:“您可以杀了我,我也确实对付不过您这么多手下可你有没有想过,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我急了会不会与您同归于尽?” “你敢!”话虽如此,贺元彰却还是吓得立时起身后退了几步,萧瑾瑶顷刻之间,抽刀出鞘,银光一闪,周遭泛起一股寒意,贺元彰打了个寒颤,便听见萧瑾瑶又道:“您要的不过肃王放行,此事我已答应了你,待会自会去同肃王谈判可是现在,我就只想见上孩子一面。趁我现在还能好好和你商量,待会我若是发了疯,孩子我也不要了!我只要你的命!您自可掂量。” 说着紧了紧手中的刀柄。 寒光挥闪着映在萧瑾瑶的一双阴鸷眼上,笑时灿若桃花,不笑时便被淬满了毒。 萧瑾瑶像只伺机而动的毒蛇,只消顷刻间,便能迅速咬掉目标的狗头。 周围人皆被她的杀气吓得一悸,只觉眼前这人不是个恍若天仙的姑娘,而是一个来自地狱的修罗。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萧瑾瑶的眼神也越发不耐起来。 沉了沉心,正待发作。 终于,等来了对面的声音:“去将人给抱来!” 萧瑾瑶终是松了半口气来。 静静等了没多大一会,便见到两名暗卫钳制了一个被塞了布条的小人儿,满脸涨红地挣扎着。 穿着桂影给做的小衣裳,戴着贺元阑给的小玉佩。萧瑾瑶一见到他心下酸楚便立时涌了上来,明明自己才是亲娘,却什么都没能给他置办。 都是她不好,她这娘亲当得失职了! 小虎一见到萧瑾瑶顿时都泪如雨出,又见她被诸位黑衣人拿刀指着,顿时数月前的惨痛回忆浮上心间,那会他们险些失去莺娘姐姐! 不行!莺娘姐姐别冲动! 小崽子挣得厉害,那俩暗卫不得不将他的双手双脚钳住,萧瑾瑶一见他们这么粗暴地对自己儿子,登时气血翻涌,就想不管不顾地直接了解他们。 可是不行,她还理智尚存。 在这儿想全身而退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萧瑾瑶哽咽一下,哑声道:“烦请王爷让人将他口中的布条取下,我同他说两句话就离开。” 贺元彰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 小虎嘴巴一空立时出声喊叫道:“莺娘姐姐别冲动!我没事儿!你别冲动啊!” 萧瑾瑶一听这话,顿时心底情绪再难抑制地落下泪来。 “小虎乖乖别害怕,我定会想发设法救你,你在这别害怕等出去了,我我有个事情告诉你。” 萧瑾瑶泣不成声,小虎确实一字不落地听懂了,乖巧地点了点头道:“行行行!小虎不怕!莺娘姐姐别哭了” 贺元彰再一抬手,孩子便又被抱走了,萧瑾瑶见状规规矩矩地朝他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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