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许简短答:“众说纷纭,有人说出了命案。”

“哦……”姬二娘拖长了音调,又问:“郎君不害怕吗?”

“害怕啊。”谢知许随意答,转而问她:“二娘不好奇是怎样的命案?”

姬二娘一怔,转而去看谢知许的眼睛,他的目光澄澈纯粹,看着姬二娘的眼神有审视,却无戒备。

她心思快速地转过,困惑而诧异地反问:“命案、命案,不是人命官司吗?这样的事,为什么要好奇呢?”

说的也是,若不知道那“蛆虫遍布、恶臭四溢”的惨状,谁会感兴趣呢?何况这些消息不能定真假,多议也无益,谢知许便不多说了,只守在自己的门口,说:“我要进屋了。”

他非常确定如果不下逐客令,姬二娘会干脆跟着自己进了屋。

姬二娘“哦”了一声,笑答:“郎君明日见!”

最好不见。谢知许心想。

门“啪”一声合上了,姬二娘垂眸低声笑了笑,慢悠悠回了自己的屋子。

张峄这次总算穿得低调多了:他一身黑衣,双臂伸展靠在榻上,大剌剌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地点。

瞧见姬二娘进了屋,“啧啧啧”两声,慢悠悠说:“原来公主喜欢的是这种相貌。”

姬二娘检查了屋外,确定没人,又叮嘱:“慎言,你忘了我如今的身份了?‘喜欢’这种玩笑,怎么能乱说?”

说完,倒也不在意张峄,自己凑到铜镜前洗脸。没一会儿,半盆水就已经脏了。

张峄揽着袖子,提着水壶给她换了盆温水,姬二娘足足洗了五六次,水总算清了。

张峄便又放下水壶,递给二娘一方巾子,靠在架子上念叨个不停:

“我这才离京几年,你怎么就成了这样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再者你身份高了,做事反倒越拘谨了。你瞧人太平公主,足足有十几个‘闺中密友’、就连安乐公主府上也有个跳舞的武延秀天天去做客,你怕什么呢?”

“我是能和他们比的么?”姬二娘摸着自己的脸,吐槽:“你给我涂的什么东西,才几天,脸就干成这样了!”

张峄瞧着姬二娘的脸,扔给她一盒面霜,缓缓说:“那位谢郎君的身份查出来了。”

他的语气认真了些许,说:“他不是汉人。可我见他长相,和汉人无异,你当时是怎么怀疑的?”

“他说自己是南地人。南地称大夫为郎中,他与侍从们却都一口一个‘大夫’叫得顺口,我便一时有些奇怪罢了。何况他那两个侍从防我如防贼,实在是有趣。不过……我倒是万万想不到他不是汉人。他是哪里人?”

“吐蕃人。”张峄说:“年前有百人使团来唐,他便是其中之一。”

当年文成公主和亲吐蕃,带去医师医书无数,吐蕃人随着北地汉人习惯,也惯常叫“大夫”。

姬二娘反应过来,心中警铃大作,细细问:“那怎么离团独自在此处呢?”

“谁知道呢?时间有限,只查出来他本名赤桑益西,因汉话极好,被选进了使团。”

“赤桑……是赤桑扬敦那一族吗?”

“应该是。”

“看来出身是极好的。”

张峄点点头:“出身这样好、年纪轻轻进了使团的人,却隐姓埋名在我大唐的民间,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又说:“何况,偏偏在这样的关头出现在豫章县,实在奇怪。”

他话说到一半,看到案上摆着两盘放凉的熏肉,忙不挑不拣吃起来。姬二娘问店家要了壶温酒,随口说:“怎么像是饿虎扑食一样?”

张峄灌了口酒,说:“你知道什么?去他大爷的全真教,小爷在那破地方连块肉都找不到,好不容易下山了,刚一下山就被你们这两个黑心的兄妹俩当苦力使,容易吗我?”

吃了两口,他挑嘴的毛病又发作了,洗了两把手,一拍脑袋说:“想起来了!”说完,便盯着姬二娘一动不动。

姬二娘被他盯得发毛,无奈问:“脑子里又想什么呢?”

“豫章县令这几晚有酒席,好酒好菜美人供着,可谓是天大的热闹。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你去就是,带我做什么!”

“酒席嘛,你知道的……隔一会儿就有几个美人往我身上怼……”他话没说完,人先抖了三抖:“美人虽好,可我消受不起啊!”

说着,他不由又想起来长安的晚宴上,美人们襦裙低系、酥胸半露、披着轻纱往自己身上凑的模样,禁不住浑身鸡皮疙瘩,求着姬二娘说:“有你在的话,就不一样了,至少不会有那么多人往身边凑,你说是不是?”

姬二娘的重点却不在这上面:“豫章县令的酒席上,有多少美人?”

“估摸十来二十个。”

“长相如何?”

“都是上上品。”

“歌舞技艺呢?”

“虽说算不上大家,但也看得出来是经过教养的。”

姬二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拂衣起身骂:“好他个县令,哪来这么多美人?”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官员宴请外宾向来是请青楼的美人……”张峄解释,话说到一半却反应过来了:“豫章县的酒馆花楼都已经被储君监视起来了,若豫章县令外借这样大数量的歌舞伎,我们早就知道了。”

“《唐律疏议》有云:‘五品官许置媵三人。’,他个七品官,不可能在县令府养这么多美人,那这些美人,是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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