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他来过前世篇

顾玉汝从关中侯府出来见时候还早,便去了如梦斋。

如梦斋是京城最大的金楼之一,其所出的首饰样式新颖工艺精湛,经常有一些外面见不到的款式的所以深受京中众多贵妇的追捧,顾玉汝便是其中常客。

每次如梦斋出了什么新样式都会送到齐府供她挑选不过她还是喜欢来自己挑,可能这是她难得闲适的之时不用去想府里的府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到了后,女掌柜将她迎进雅室。

不多时就有人端来了几个托盘其上摆放着数十个精致的锦盒来人将托盘放在桌上,女掌柜便带着人下去了雅室中只留了顾玉汝一人。

这是她一贯的习惯每次来这里都会自己独处一会儿连丫鬟都被她留在了门外。

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又喝了一会儿茶。

待茶喝完她才将茶盏放下伸手从托盘里拿起一个锦盒。

锦盒里放着一支鸳鸯嵌绿松石玛瑙的发簪簪子的样式很新颖,工艺也极好,看得出是精雕细琢而成。

以顾玉汝的年纪来说,这发簪对她来说似乎年轻了些,但有时买首饰并不一定要自己戴拿来送人也是好了。

尤其大户和大户之间的往来,少不了会碰见些小辈,这时候作为长辈就需要有拿得出手的物什作为礼物了。

顾玉汝将簪子放了回去,又拿起另一个锦盒。

她很快就看了四五个锦盒,一直到看到那支金累丝芙蓉嵌红蓝宝的簪子,才暂缓了速度。

这支簪子样式极为简单,簪头是用白玉雕就的芙蓉花,偏偏花蕊的部位用赤金累丝做托,镶了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红宝。这颗红宝品质极高,颜色是很正的正红,不光色彩鲜艳,而且还很亮,一看就是舶来货。

整个簪头都是用金累丝做就,除了簪头的白玉芙蓉外,其下部还用累丝做了稍小的镂空蝴蝶和芙蓉,各嵌了一颗红蓝宝做底衬,赤金的金衬着白玉芙蓉的白净油润,配以色彩明丽的红蓝宝,整个簪头显得既雅致又不失奢华贵气。

顾玉汝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将簪子放在自己面前,未再放回去,至于剩下的锦盒她几乎一眼就过,很快就结束了整个鉴赏。

她留下了那根鸳鸯发簪,和那朵白玉芙蓉的金簪,又从几个锦盒中随意挑了两个,便叫了人进来,吩咐他们可以算账了,等下人付好银子并捧起那几个锦盒,她离开了这里。

临走时,她往身后看了一眼,总觉得好像有人看自己。

可并无什么异常,这间雅室她很熟悉,每次来都是在这里,唯一的区别就是今天这间处于二楼的雅室有一扇窗是开着的,可这个天气,开窗通风也不算特殊。

她又看了一眼,觉得可能是自己感觉错了。

……

这间雅室对面,也有一间雅室。

临着窗前站着个约莫有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他体格高大挺拔,穿着一身黑,只看其打扮似乎平平无奇,但看其气质俨然不是寻常人。

而方才招待顾玉汝的女掌柜赫然在这里,她恭恭敬敬地站在男子身后,低声禀报着:“……齐夫人正好挑中了那根芙蓉簪,听伙计说,她似乎很喜欢……”

男子没有说话,又看了那处窗子一眼,便离开了。

留下女掌柜面色极为复杂。

没人知道这如梦斋的老板并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她原本出身一个金匠世家,祖辈以前是给宫里娘娘们造首饰的,后来家道中落侥幸下遇见贵人,才能脱离匠籍,辗转从南晋来到了北晋,开了这家如梦斋。

一去十多年,如梦斋从默默无闻,成了京城最大的金楼之一,而她也从豆蔻年华,到成亲生子,到做了这家金楼的掌柜。

没人知道每次如梦斋若有什么新样式的首饰,最先送去的不是哪个王公勋贵府上,而是齐府。

也没人知道如梦斋的首饰,每次都会以极低的价格卖给那位齐夫人,至少价格是绝对比不上首饰上所嵌那些宝石的价值,几乎可以说是半卖半送,美曰其名是老客人。

更没人知道,每隔一段时间,她的主子都会千里迢迢来一趟北晋,为的不过是在这间雅室里站上一会儿。

这两间雅室一南一北,遥遥相望,从不会对其他人开放,因为它们各自都有自己的主人。

一开始女掌柜以为自己一家人是被南晋派到北晋来当细作的,后来才发现他们几乎没有收到过任何任务,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收集关于这位齐夫人的一切消息,以及为她奉上一些特殊的首饰。

仅此而已。

后来她才知道他们一家人不是南晋派来的,而是她的主子派来的。

当时她已洞悉其中异常,却不敢深究,当然私底下她也根据那些流传于世的话本子杜撰过几个故事,不外乎青梅竹马,罗敷有夫,阴错阳差,饮憾收场。

可以她主子的权势,别说齐家只是个小小的阁臣家,哪怕是北晋某个皇亲国戚,也大可直接以把人抢了去。反正南晋和北晋一直是敌对的,可她的主子倒好,偏偏每次来只是远远地瞧上一眼,转天就离开了,不顾千里迢迢和身处险境。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她能置喙的。

……

到了府门前,临下马车时,顾玉汝又往后看了一眼。

今天也是怪了,她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可明明什么也没有。

不远处,一辆外表丝毫不起眼的青帏马车中,男子道:“走吧。”

马车外,脸颊圆胖戴着个斗笠的马夫,叹了口气道:“老大,是直接走?”

男子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道:“明日再走。”

马夫当然明白是为什么,应了声,赶着马车离开了。

一直到回到落脚处,马夫才犹豫道:“老大,你看你岁数也不小了,咱们虽是漂泊不定,但我和刀六都成亲了,娃都生了好几个,唯独你……”

他顿了顿,道:“你要实在放不下大嫂,就把人掳了,只要咱们做隐蔽点,谁也不知道,等离开北晋那姓齐的就算发现了,他也不敢追到北晋去。”

男子没有理他,往里走去。

但马夫似乎还不想放弃,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絮絮叨叨:“老大,你可是向来做事果断,唯独在大嫂有关的事上你总是犹豫不决。当初我跟刀六成亲时,你还跟我们说,看中人姑娘就直接上,烈女怕缠郎,可你……”

“你懂个屁!”高大男子没忍住道。

“我是不懂个屁,我就知道你这样,我和六子看着实在着急……”

“你们着急什么,这是我的事,又不是你们的事。”

“可是老大……”

“别可是了,”男子皱眉道,“她现在过得很好,我不想打扰她。”

“她这叫过得很好?中年丧子,恐怕任谁都不会好,我方才听那如梦老板说,大嫂好像把齐家一个姨娘的儿子,记在了自己名下……老大,你要真觉得她过得好,会扔下手里的事,什么都不顾,跑到北晋来?”

男子一时无言。

但他想,她应该是过得好的?

生死乃人生平常之事,她看似柔弱,却柔中带刚,人世间最悲惨的惨剧她都经历过,也都走了过来,这一次她也许还能走过来?他见她面容平静,未见憔悴之色,也许是想开了?

“那孩子是她妹妹的孩子,与她也有血脉关系,她既然这么做,心里肯定是有主张。以后你不要再提掳不掳的事了,她不会愿意的,她不愿意,谁也掳不走她。”

这话也不知他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别人听的,可虎娃能说什么,只能什么也不说。

计划不如变化快,临近傍晚的时候,生了变。

黑夜如墨,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地上泥泞一片。

马蹄声伴随着水花声,急促地响着,一行二十多骑宛如一道箭似的疾驰而过。

“老大,后面那群龟孙子还在追!”虎娃抹了一把脸道。

“让他们追,他们追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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