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养心殿。
康熙坐在椅子上,微垂着脑袋眼眸低垂隐在阴影处,声音平静毫无波澜:“消息当真?”
梁九功服侍他这么久,知道他现在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躬身小心翼翼道:“回皇上,这都是奴才命人顺着那奶嬷嬷查出来的,除此以外,安嫔娘娘虽没有主动涉及,但奶嬷嬷能调到跟前……是过了安嫔娘娘明眼。”
“好,好的很!”康熙紧咬着牙根从嘴里挤出字眼,抬手挥袖扫落桌上已然凉掉的茶盏,“看来是朕太纵着他们了,纵得都快忘了这大清到底姓什么!”
茶盏摔落在地上,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哀鸣着飞溅到康熙和梁九功脚边。
梁九功定定立着噤声不言,这时候多说多错。
他这心里也忍不住止感叹,乖乖,这查下来可了不得!
三阿哥身边一个奶嬷嬷,不仅和先皇后主族有联系,还和惠妃纳喇氏族、佟佳氏均有瓜葛,不过这里头主使是赫舍里氏,其余包括安嫔在内的人,都只是顺水了推舟。
康熙很快冷静下来,冷声问道:“敬嫔身边的宫女怎么样?”
“这……”梁九功面色有些犹豫道:“青云咬死了是受敬嫔娘娘唆使,但敬嫔娘娘情绪有些激动,还当庭对着天发了毒誓,说是,说是愿以死证清白。”
后宫中妃嫔自戕是大忌,稍不及还会祸及家人,敬嫔这态度和青云的供词,倒显得有些耐人寻味了。
康熙眯着眼眸道:“将青云送到慎刑司,若她依旧说不出个章程,朕不妨先送她家族至亲下去团聚。”
“先将敬嫔禁足,三格格那边若是……”康熙说着顿了顿,重重吐口气道:“若是最后不成了,就允了张庶妃去见见吧。”
梁九功:“是。”
康熙又问:“纳喇贵人那边如何?”
“太医开了安神汤,目前已经……”
梁还没等梁九功一句话说完,魏珠便穿过珠帘进来,行过礼后急声道:“皇上,启祥宫传来消息,说三阿哥高热不降,太医说怕是、怕是不成了!”
三阿哥万黼从生下来就大病小病不断,康熙也知道这个儿子九成是撑不过天花,心里早早做了建设,但没想到这一刻竟会来得这么快。
一时间,悲痛和愤恨在心中交织,即将再次经历的丧子之痛像是一团乌云厚厚遮盖在他头上。
这笔账,总有一天他要一笔笔、一件件清算。
………………
咸福宫主殿。
天花源头的消息前脚刚传到后宫,后脚就有三阿哥快不行的消息递过来,纳喇贵人再次哭晕厥过去。
物伤其类,同为人母,张庶妃总是忍不住把境遇套到自己身上,她听完消息有些踉跄地站起身,下一刻竟直直对着常慧屈膝跪了下去。
常慧连忙侧身避开,伸手去扶她,急声道:“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张庶妃抓着她的手,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泪水漱漱而下:“娘娘,嫔妾知道这样会对您多有为难,但嫔妾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求求您,帮帮嫔妾这一回吧!”
常慧没用乌柳翻译,用夹杂着蒙古口音的汉话道:“很抱歉,但我不也会医术,实在是也做不了什么。”
张庶妃这会儿情绪激动,说起话来都有些语无伦次,言语中尽是卑微:“娘娘,嫔妾不敢多求您别的什么,只求您让嫔妾去储秀宫,我,我想守着三格格,她还那么小……娘娘求求您帮嫔妾这一次,嫔妾日后定唯您马首是瞻!”
其实这事张庶妃完全可以求到康熙跟前,但经历过康熙对她从宠爱到嫌弃后,让张庶妃本就自卑的心更加低微,这泱泱后宫,康熙对她嫌弃到竟连一个答应份位也不舍得。
她知道自己出身不好,就算封不了高位也没事,得了君王嫌熬着熬着也想开了,可是三格格,她的女儿还那么小,那是自己怀胎九月从身上掉下来的血肉啊!
“你放心,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帮上的。”常慧轻柔地拍拍她手,顿顿道:“你也不必唯我马首是瞻,大家都是一个宫。”
她说话很慢,像是在努力咬正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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