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说,身边的同学立马就换了一套说辞:“有钱了不起啊。”

也有些人看不下去替明栖讲话,也会立刻被人回怼。

直到生物老师来上课,班里这场闹剧还没平复。

盛时烟是生物课代表,生物老师一向是偏袒她,听了原因,立马叫明栖出门买个差不多的水杯回来。

那天外面阴天,明栖拿着请假单出校门,还不是放学时间,家里的司机还没来接,她心情不好就打车去了公园。

偏偏,五月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明栖还没待一会儿天空就下了雨,她无处可躲,淋了一场雨,感了一次冒,在鬼门关走过一遭。

明栖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可婴儿时期的那场大病已经过去太久远了,久远到她根本没有什么感觉,对自己身体的认知都是在每年江城冷起来就去琼原岛过冬、家里人总是小心翼翼照顾她的饮食和穿衣,生怕她感冒。

淋了这场雨,她在ICU里住了两个月,日复一日的发烧、呕吐,昏迷不醒,时而清醒,也只能清醒地感受身体的一点点失去活力。

她这才知道人的身体居然可以这般差,也许一场雨就能带走一条生命。

可她想好好活着,想活得热闹、随性,有没有闻骆都无所谓了。

这两个月里,教育局给轻易给她开假条的生物老师革职,市一中因为她改了科任老师可以批假条的规定,盛时烟的妈妈在明栖妈妈面前多次几欲下跪祈求原谅。

明栖好不容易醒过来时,闻骆正在她的病床前坐着,床头摆着开得娇艳的玫瑰,还有一本翻过页都《小王子》。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有短暂的交汇,明栖就别开目光,对着空气说了几个字:“我不想见你。”

这件事里,闻骆好像没有什么错。

可是明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寄水杯笔记本CD给盛时烟,而她什么都没有。

明明她那么讨厌盛时烟,闻骆还要和他作朋友。

年少的她想不明白,索性盖棺定论——他背叛了她。

明栖说不想见到闻骆,江城圈子也就那么大,五年的时间里,也只见过两次。

闻家祖宅一次,结婚前一次。

明栖和闻骆领证之前,她是计划过逃婚的,结果在机场上被闻骆给逮了回去。

当时她已经上了飞机,闻骆不惜截停一架飞机,甚至耽误整条航线上的飞行时间,然后亲自上飞机,给她抱出了机场。

当天,明栖被父母锁在家里,很□□番来做她的思想工作。

都是一堆翻来覆去的话,明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深夜时,闻骆来过。

他大概是刚刚工作结束,浑身都透着冷硬和疲惫,坐在明栖的对面,谈判似的开口。

“七七,你总是要结婚的,”他用很平淡的声音叙述了一个令人无法反驳的事实:“就算是抛去家族利益来讲,你也应该嫁我。”

“嫁给我,我来照顾你一辈子,我们是知根知底的人,伯父伯母、还有明泽才能放心。”

明栖坐在沙发上,中央空调的冷气吹来,有些浑身发凉,她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不可思议地看向闻骆。

“结婚之后,你还可以继续做你喜欢的工作,交你喜欢的朋友,眼也不眨地购买礼服珠宝,甚至一时兴起百可以清红学专家来给你讲解《红楼梦》。”

可明亮的光线里,闻骆依旧是锋利的眉、沉静的眼睛,目光平和地看着她。

即便是距离闻家祖宅一别后五年未见,他看她的眼神也一如当年,好像是在和一个不太听话的孩子讲道理,语气温柔。

可又有什么不一样了,他居然也会站在商人的角度上分析着一段捆绑两人余生的婚姻的延续价值,仿佛这场婚姻里他们是否在乎对方都无所谓。

短短的一刻钟功夫,明栖像是被扔进了地狱,将属于她的情绪重新拿出来整理一番,然后告诉自己,就这样了。

她和闻骆,都已经置身一步都不能走错的山巅,作为世家长大的他们,必须抛下年少时的亲密,甚至对爱情的一切向往,奋不顾身的跳进婚姻这座围城。

从此看着城外的人来来往往,他们互相纠缠,绞杀对方。

明栖从今往后再也不用读红楼了。

她抬起长久被冷风吹过、有些孤枯槁的双手,掩盖在脸上,从指缝之间,泄露出一个字:“好。”

她松口同意这场婚礼,就没有人反对。

闻骆动作也很快,因为两人不糊共享婚后财产,他给了明栖十分丰厚的彩礼。

华尚的股份,两间公司,五辆豪车,寸土寸金的地皮,他的副卡以及一本《小王子》。

这是暗讽他是一朵娇滴滴的玫瑰,需要他的日日灌溉养护?

明栖没搞明白闻骆的意思,但也毫不示弱的回礼——在并夕夕上买了九块九包邮的绿色水壶,提醒他要是想养好小玫瑰就得任劳任怨准时灌溉。

可如今,她还怀揣着战斗的心态在婚姻这场围城里、延续着少年时的不甘愿和怒气,可故事突然发生了转弯——

如果当时盛时烟真的和闻骆关系很好,为什么现在闻骆居然连盛时烟的样貌都记不住?

如果盛时烟和闻骆的关系并不像她说的这么好,为什么闻骆从来没有对这些事解释过半句?

冷静下来,明栖站在现在的角度回看这段过去,仿佛是一朵巨大的阴云挡住全部光彩。

阴云上方,偶有被时光长久腐蚀蛀出的痕迹,透着一点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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