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之戏剧,之跌宕,之起伏,真是没一个准数。

孙保平微张双眸,数着那来回穿梭的白大褂,他想要记心头,奈何他没有心脏。

说来他这一生是真真的精彩,二十八岁的他几乎已拥有普通人奋斗一辈子,都攒不起的财富。含着金汤匙是个富家子,妥妥的富二代。

这仅是新元纪以前。

他玩车,玩女人,不沾赌毒,难得自律。

生活之舒适,把他后半辈子的福,全都一次性给享受完了。

理因他这种富豪家庭,在捐献一定物资后拿到了船票,按理也不会沦落到,来研究所当实验体。

可命运就是如此,谁叫他有个能干的大哥,鼻孔朝天的大嫂,还有顶顶乖巧懂事的侄子。

他于他们眼中就是,披上一层华丽皮囊实则没啥大用的“草包”,给他们的印象属于上流社会的游手好闲者。

这搁在新元纪之前,养着也没什么大碍,毕竟比之其他的富二代是好上了太多,都少有给家里惹麻烦。

可坏就坏在,新元纪的到来,天灾将他们几代人积攒的财富与地位通通付之东流,于这样大灾中,存活下来就已是很好,人该知足。

只人不仅是要活着呀!

因地位的落差随着新元纪的拉长逐渐显现,从以前的享受阶级直接沦落到普通人打工地位,里中滋味可想而知,是哪哪都不适应。

说到底,家中就是没出一个超凡者,能顶门立户的存在。而他虽在努力适应新元纪后的生活节奏,只以前到底没干过活,又苦又累还得挨骂。

也恰是于那段时间,他嫂子娘家手头正正好有那么一个研究所的实验体名额。

这东西说它好,只能是骗傻子。

可要说它不好,但里面的待遇是真真馋的人流口水。

弃之可惜,食之无味,说的就是它。

他嫂子娘家人是舍不得丢弃,又没有人愿意去,而孙保平出于在外头干活属实累的想法,成了那唯一的一个自愿。

让这样的一个名额不至于转手卖出。

毕竟眼下的家境比不得以前,他当不了闲人,不顶用的样子还得常惹来嫌弃。

以前被嫌弃就罢了,毕竟他得了实实在在的享受,可现在不成。

卖了力还讨不到好,甚至在家中都常寻不到他自己的位置,他就好似一个外人般,被隔绝在外。

故他是自愿去当的实验体,不想再在家中受那样的窝囊气。

不论是出于心情,还是出于自身的懒惰,总之他换了个新环境。

不用再自个儿动手,也不用出力还挨训,每天只要受上一会儿痛,任研究人员施为,躺着躺着一月的工资就到了手,吃好的住好的,他于新元纪后重新拥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间。

只这样的好日子也没过上多久……到底都是命。

伴着五十一的基因移植手术得到成功,第一位由人类干预的超凡者出现,让靠天赋觉醒的异能者不再是超凡的唯一,使普通人进阶生命,成为超凡不再是那般的异想天开。

有了第一例,研究人员就似打开了天窗,灵感喷涌,让一直停滞的研究进度得到飞跃。

理论初步得到验证,并有了实验成功的可能,具体的人体实验也就搬到了台前,一切都是为了人族的未来。

作为踏足未知领域,被迫成为先驱的实验体们,那一刻是惶恐的。

只是每个人从选择进来这里,多少都对死亡有过心理准备,故而没有人会表现出不堪。

个个都是体面人,而他有幸成为这批实验者的其中一位。

和他的小伙伴们对比,他接纳的外在生物基因,用不着换手换腿,可动的是他的脑袋。他的不是替换,是外在植入,险些就死在那群白大褂的实验台上。

也是他舍不得与这世界说拜拜,才没有一合眼,两腿一蹬,直接魂归天外。

他似重新捡回一条命般,他见着了这世界的精彩,力量充实的感觉让他对这时代不再有了以前的惶恐与不安,他见着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新天地。

以一个新超凡生命的角度去看待他的世界与生活。

没有人是天生的咸鱼,没有人是天生的无用。无用与咸鱼的背后都是实力的不足。

也就在他成为基因战士后,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人有了动力,对自身力量的挖掘有着孜孜不倦的兴趣,就是这样的兴趣与超凡的体质让他不再频繁感觉到疲惫。

有了更多的精力去探寻自身体质的奥秘,他变得忙碌,他变得充实。

他可以和他大哥,他嫂子,他家人,亲戚朋友……硬气的说“我不是孬种!”

不是废物!

他们也不会再在他面前阴阳怪气的说话,个个都还指望着他的照扶。

即便不交好,也不会愿意去交恶。

隔着电话出气,享受到二十八年以来最多的夸赞,本应该是出了心头恶气的舒坦,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些空落落之感。

对这样的通话渐渐失了兴致,这……大概就是强者的心态。

地位与力量达到一定的地步,再多的闲言碎语也不会影响到他一丝一毫。

他的注意力转移回研究所,3区。他没得以前的自由,却多了一批生死之交,每个人都在用力的,好好的,努力的去生活。

去呼吸这世界的每一份氧气。

都是在生死黄泉路上走过一遭的人,他们珍惜眼下的每一日,每一刻。

谁都晓得……我们终将会死去。

都是那该死的强制任务,都是那可恶的基地掌权者,害得他们再一次成为踏足未知之地的先锋,他真是恨死了这样的“先行”。

让他眼睛成为此时唯一能动的器官。

高大的体格,只余下一颗头颅。

叹之悲,不为过,道之幸,也极是恰当。再多的苦难,再大的损失,他总是此时还有意识想这些杂七与杂八,还活着。

这就算……够了。

五十一去哪了?

这都第四天了。

作为队长,怎么也该来看看他这重伤人员啊?

即便要确定死没死,都得过来瞧上一眼,才安心好不好!

真是……没得这么无情的。

想到这他就有些委屈。

别看孙保平只余下一颗头,可他的感情之充沛几乎是以前的两倍。

这些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少有人和他唠嗑,他的悲伤,他们的欣喜,这再一次证明人和人的情感,并不相通。

这群可恶的家伙们,先前还打算直接给他换一个非人之躯,可恶至极。

就似那种狗身人头的怪异模样,仅是个比喻,但所选用的异兽也不比狗身好到哪去。

要不是那异想天开的想法,实践度过低,死亡率过大,只要有超一半的可能,都会让他去试上一试。

他的意见在他们眼中就是屁话,一点都不尊重病人,想小伙伴的次数再加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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