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我今天是真高兴!”陈氏先开口道:“安哥儿那么护着我,把那林泽宇和王氏驳得讲不出理来,足见他的孝心,旁人都对我羡慕得了不得。”

“可是,”她话音一转:“越是如此,我越是难安心啊!今日林如海族兄也来了,我是第一次见到他,果然是清贵不凡,可他看着安哥儿的目光,却让我心惊,恨不能上前挡住,不让安哥儿看见。”

“我装作闲聊,从族中消息最灵通的泳泉嫂子那里打听了,那如海族兄家中嫡子常年病弱,族兄来姑苏前,他又患上了风寒。族兄膝下现在只有这一个儿子,身体又这样糟糕,难道不会担忧后继无人?今日他见到安哥儿那么出色孝顺,只怕他心里起了心思。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悔意。”陈氏很肯定地道。

“就是后悔,又能如何?”林清皱眉道:“安哥儿已经过继给我们几年了,难道还能要回去不成?天下哪有这般道理,就是族中也是不会同意的。娘子你多虑了!”

“老爷,但愿是我多虑!”陈氏轻叹道:“但老爷想过没有,若是,若是族兄家中的孩子立不住了,或是一直病弱,不能读书入仕,族兄会不会因此改了主意?这般情况下,旁人也会对他心生悲悯,体谅他的遭遇。他是做官的,论起财势和能给族中的好处,咱们哪里能比?那时,他作为生父,要回安哥儿,是不是也在情理之中?他自会给咱们丰厚补偿,让人无可指摘。就是小有非议,和自己没有子嗣承继一比,那也算不得什么了!”

“这......”林清心中咯噔一声,但仍不敢置信:“小孩子娇弱些也是常事,你怕是草木皆兵了!安哥儿当年就是因为和那孩子命数相克才出继的,族兄难道不怕......”

“命数相克?”陈氏反驳道:“可安哥儿离了他家,那孩子还不是病恹恹的,可见那是母体里带出的不康健,天生如此,和安哥儿并不相干!你那族兄就算当年这样想,这几年看下来,也该明白了。”

林清一噎,陈氏的话提醒了他,他沉思起来。

“另外,我更担心安哥儿,若是他知道这真相该怎么办?”陈氏忧愁地道。

“安哥儿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林清立刻宽慰陈氏:“你不必担心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对我们离心!”

陈氏摇头叹息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若是安哥儿知道自己是被生父遗弃,亲生姨娘也因为维护他被冷落发配,病重而死,他心中难免会受到伤害,怀恨愤怒,郁积于心。”陈氏眼圈红了:“这个年纪的孩童还懵懂着呢,按说不会有多少影响,可安哥儿不是普通孩子啊!越是聪慧懂事的,就越敏感多思!若是要认回安哥儿,他就会知道这段过往,这让他情何以堪啊!”

“那娘子你打算如何?”林清知道陈氏外柔内刚,是个有主见的,主动问起她的意见。

“老爷,咱们必须未雨先绸!”陈氏坚定地道:“一边托人注意着族兄家里的情形。若是那孩子身体无恙,族兄也不会再冒着家宅失和的危险来要回安哥儿,那样自然皆大欢喜。”

“可咱们也要先有个盘算。先前老爷不是提过舅舅想提携你么,依我看,也以此作为退路。老爷修书一封,把自己的担忧和舅舅说一说,咱们看着情形,也不妨投奔舅舅去。就是最后用不上,有舅舅这层关系,咱们也是官亲,不能让人随意欺负了去!”

“再有,”陈氏娓娓而谈:“我现在想想,去舅舅处谋个职位,也是件好事,总有个体面的出身!再有,老爷平日里只是管理家业,和朋友们交际往来,实在浪费了自己的才华。有个能发挥的机会,也当珍惜才是!”

林清心中明白,陈氏这般说法,全是因为今日之事,为了安哥儿着想的缘故。他望着陈氏,目光柔和,笑了一声:“先前你可不是这般说的!”

“那不是,”陈氏有些羞怯,嗔怪道:“那不是先前思虑不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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