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反驳,转而提起了前阵子和我爹的那通电话。

“哦对了,我准备抽个时间去看看我爸。”

“嗯,父母年龄大了就想人多陪陪。”翟羡逢难得体恤,“需要我一起吗?”

“不用了,也就随便回去坐坐,你最近忙,没必要特意抽时间。而且我这次回去,也想顺便试试能不能找到我高中留下的纪念册、笔记本一类的东西……”

他有些惊讶,“怎么想到找高中的东西了?”

“我感觉我上了年纪,记性越来越不好了。高中玩得好的同学居然一个都不记得了,总感觉有点冷血……”

我越说越小声。

翟羡逢这时打开了花洒,轻轻帮我冲着头上洗发露的泡沫。

“你觉得遗忘对你来说算一件好事吗?”他的声音在洗手间里显得缥缈。

是一件好事吗?

有人渴望拾起过去零零碎碎里的闪光细节,也有人祈求着拜托记忆带来的痛苦与折磨。

阿尔兹海默症的人也许会忘记爱人,只记得年幼时朝额头飞来的木板凳;也有可能会忘记自己苦不堪言的前半生,而当上一个着眼于当下的乐观人士。

辩证思考教会我们领略不同的视角,却也让我们失去了给出某个坚定立场的能力。

于是,沉默了半晌,我闭上眼睛,“我不知道。”

空气里只剩下了氤氲的水汽,花洒的声音独自热闹。

*

不得不说翟羡逢的服务很到位,洗澡、吹干、抱上床,全套满足。

“睡吧,明天不上班,你还能好好睡个懒觉。”我拍拍枕头,一脸体贴。

他躺在我身旁,“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有一个北极熊抱枕。我每天晚上要抱着它才能睡着。”

“原来你小时候有娘们儿唧唧的啊。”我夸张地瞪大眼睛。

他有些恼,伸手捏了捏我的脸,“我的意思是,你霸占它位置了。”

“呵呵,那我走?”

翟羡逢知道我是故意不按他套路接话,于是发动了体力上的压制,把我圈在他的怀里。

他闭着眼睛,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懒洋洋地在我耳边吹热风,

“身为替身,你就要有替身的自觉。虽然你抱起来一点都不舒服,但也能凑合了。不过你别妄想能取代它的位置,你们两个压根儿就不能相提并论。”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忍俊不禁。

听完他一席替身虐心文学发言,我一阵无语,“翟羡逢,我平时可能是有点疯癫,但你脑子是真有病。”

他闷声笑了笑,终于没再说话。

夜里,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我突然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其实刚和翟羡逢结婚那会儿,我和他相处都还不像现在这样平和。

那时几乎每隔个几天就要吵架,严重了我还会故意拖个空行李箱站在门口,预备离家出走。

当然,箱子只是一种仪式感,一种对他“我要走了,你快来哄我”的暗示。

后来,翟羡逢也逐渐懂了我的套路,总会一把拉住抢过我根本没装东西的箱子,把我拉进怀里,几句话就把我的怒气收买了。

然后,我们可以上Live House浪整整一个晚上;在吃完一顿根本吃不饱的料理后,又无奈回到社区周围的小店一边看球一边撸串到凌晨……

他送过我一大束外国空运来的玫瑰,只可惜我是出了名的植物杀手,到了手的花永远命不久长。

翟羡逢也问我为什么不喜欢玫瑰。

我解释的是,“也不是不喜欢,就是玫瑰花的尸体很臭。”

“你这句话为什么那么非主流?”

我为他的脑回路献上满头问号,“那说什么,玫瑰花谢了会臭?玫瑰花枯萎了会臭?玫瑰花生命走到尽头就不会有香味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良久之后才开口,“我明白了。”

我:“你又明白了什么?”

他:“你那么会写,一定是靠非主流疼痛文学发家的吧?”

我忍住大卸八块这男人的冲动,巧笑嫣然。

“你那么会放屁,家里一定是靠零成本天然气供应发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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