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了,晚自习回去注意安全啊,没有家长来接的,都给我挤一堆走,听到没?”秦珂从讲台上站起来,将语文练习册夹在臂下,就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了什么一般,回头看向坐在第一排的池岁,“池岁,你爸打电话来说,今晚有急事加班,让你一个人回去小心着些。”
池岁从桌肚下抬起头,额前的碎发遮挡住了他一半的视线,闻言轻轻点了一下头,又钻桌子下收拾他的东西去了。
这才刚上高一,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
不过是一些没来得及写完的作业,也就几个本子,但池岁却收拾得极慢。
等到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池岁才将那几个早就攥在手上的作业本塞进了书包里,扯紧了书包双肩带,低了头往外走去。
轩河中学高三学生还没下晚自习,池岁数着步子往楼下走的时候,从高三教室里泛出来的光亮映照了一整个走廊,落些光亮在他身上。
池岁没忍住,等下到了一楼的时候,忍不住往走廊里走了去。
在路过靠近另一边楼梯的最后一间教室的时候,他放缓了脚步,独留他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得更快。
装作过路人,池岁手指死死地扣着双肩带,微微抬起一点头,伪装出低年级学生的好奇,匆忙往教室里望了一眼。
教室里安静得出奇,没人说话,底下的学生都埋着头做着题。
但池岁却没能在熟悉的位置,看到熟悉的人。
略有失望的收回目光,池岁背着他不太重的书包,匆匆地跑出了校门。
今天下了雨,从校门口到东大街那一截还算好,路上没什么泥坑,才洗好的白色帆布鞋没有弄脏多少,只是随着东大街往前走了几十米,要拐进回家必经之路的小弄口的时候,池岁轻微拢了一下眉头。
他有轻微的夜盲症,光线不是太昏暗的话,倒是还能模模糊糊看清个轮廓。可这条小弄口,压根没有灯。
池岁倒是不怕黑,这条路他已经来来回回走过不下百遍了,就算是闭着眼也能畅通无阻地走过去。
只是——
池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白鞋,实在不想这么短的时间里,又刷第二遍。
他微叹了一口气,先是闭上了眼睛,往小弄口里走了几步,迅速适应好了黑暗他才又睁开什么也看不清的眼睛。
黑彻的瞳眸直直地落在一个飘忽不定的地方,没有焦点。
池岁凭着白日里的记忆,小心翼翼地左跳又闪,避开了好些泥坑,估摸着走过的路程,差不多要过了这一段小弄口了,鞋子也没有打湿多少,池岁生出一点愉悦地心情来。
最后一个小坑,池岁稍稍踱了一下步子,轻快地就往前一跳——
猝不及防撞到了一个闷湿温热的身躯。
“!”
池岁整个身子都紧绷了起来,身子下意识往后仰去,一脚踩进了身后的泥坑。
白鞋湿透了,凉水顺着湿掉的鞋面流入里面,脚也冰凉了。
池岁心跳卡了一个大节奏,等依稀察觉到被他撞到的人身上那股熟悉的清烟味儿的时候,才将心陡然放了下来。
他微微仰起头,想要从对方身上起开,但往后退了一丁点才发觉,对方的手掌锢在他的身后,紧紧地箍着他,不能动作丝毫。
鼻尖隐隐作痛,池岁在那清烟味里还嗅到了一点血腥味,淡淡的,身上应该是有伤的。
他抿了抿干裂的唇角,声音有些慌乱,却又带着难以遮掩的不知名雀跃:“对……对不起,我是不是把你撞疼了?”
-
一路疾驰过来,严久深气都没有喘匀,刚刚站在小弄口前,小朋友的身形就轻快地往他身上撞了过来,像是没见到他这个人一样。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住池岁撞了他要往后倒的身子,然后手掌张开,贴在小朋友的背后,就不敢、不想挪开了。
从手上源源不断传过来的真切温热的体温,才能让他真实的感受到,他没有做梦,他是真的回来了,重生回来了。
严久深扯动了一下带伤的嘴角,贴在池岁后背的手掌挪动几下,他简直不敢相信——
这么清瘦、轻得单手就能拎起来的身子,居然能有那么大的力气,把他从疾驰的大卡车前撞开。
也居然那么有胆子,胆敢不要命。
严久深就没这么气过,胸膛起伏不定。
一想到破碎一地的血迹,就忍不住想要敲敲池岁的脑袋,想看看小朋友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怎么敢往他身上撞,怎么敢把他撞开。
池岁迟迟不待严久深回应,刚刚升起的一点雀跃都消失不见,变成了担忧和紧张,“那个……”
严久深神游物外的神思收回来,这才意识到,池岁还在,还在他手上,而他刚刚还问了个问题。
他得算账,严久深觉得他得好好的跟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朋友算算账。
于是他单手扯着小朋友的书包,将人轻松地从泥坑里拎出来,有细茧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摩挲着池岁眼角还没有剐蹭伤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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