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面容白净,深黑色的眸子乌润朗澈,透着隐隐烁烁好看的光亮。只是面前的小朋友似乎是紧张得不行,裂了口的唇角死死地抿着,可能在唇舌里面还咬住了一些软肉,一点缝隙都没有露出来。

那双闪烁着好看光芒的深黑眸子,抬头望向严久深的时候,凝滞了一瞬,颇为不自在地瞥开了眼去,却又依依不舍地悄悄抬回了目光,小心翼翼地又和严久深对视了一眼。

“……”严久深愣了半秒,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摸上什么。

池岁紧抿着的薄唇微微张开了一点,见到严久深的动作,神色不安地往后撤了半小步,却又堪堪地停住了,眉间神色更加纠结了,似乎是在想到底要不要躲开。

“别动。”严久深干脆将揣在兜里的手拿了出来,单手锢住池岁的后脑勺。

池岁呼吸微摒,乖乖站住不乱动了。

他只是疑惑地望着严久深的动作,心里琢磨着,会不会是他被发现跟着严久深,要被打了。

如果真的被打的话,他还能不能提个要求说别打脸呢?

严久深压根没有要揍人的准备,只是心惊池岁眼角边上的一剐蹭出来的、已经结了痂的疤痕。

那疤痕横插在干净清秀的脸上,显得格外的突兀又让人错乱心慌。

“你这去哪儿蹭的伤啊?”严久深手上有茧,微微摁压了几下那才结了痂的疤痕上,池岁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没,没蹭。”池岁不太舒服地拧着眉,想要往后退却又想起严久深说的不能动,只好仰着脸,硬生生地忍着那点不太舒服的微痒。

严久深笑了,躬了身下来,眼睛都要杵到池岁的脸上了,这次他仔仔细细地琢磨清楚了,“是,你没蹭,那是谁怼着你把你摁墙上了?”

池岁嘴角向下弯了弯,想起了一点不喜欢的事情来,眉头像老头似的皱起来,心虚地说:“没谁。”

见严久深没有立马说话,池岁双手扯着双肩带,仰着头,硬邦邦地说:“我,要回家了。”

严久深锢着池岁后脑的力度压根没有多少,像是生怕把池岁吓到一般,那点力气,池岁微微撇个头就挣开了。

池岁挣开那双手,飞快地从严久深旁边跑过去,拐出了巷口。

严久深正想着这一片区,除了他这个刺头儿还有哪些人会半路拦小朋友干坏事,池岁一溜烟就不见了。

“跑挺快。”

他将手重新揣回套头衫的兜里,想着这些东西只能下次再给了。

他家离这里不远,顺着这条巷子往里走些路就到了,实在没必要回去开他的摩托车。

这样想着,严久深重新在嘴里塞了个口香糖嚼着,双手揣在兜里,散步似的往里走去。

这巷子说是巷子,也不是巷子。因为这街道很大,不过是中间的公路两边都开着大大小小的商铺,硬生生把街道挤窄了,这旁的人干脆就叫这儿为深巷。

校门口堵了不知多久的大卡车终于挤过了层层叠叠的小三轮,顺利地突破了出来,驶入康庄大道。

耳边呼啸一阵风,首先挤出来的大卡车从街道中央的公路飞驰而过,留下一片浑浊的黄气。

严久深侧开了头去,避开那些要弥漫过来的黄土尾气。

耳边忽然有人惊呼,街道上摆着的摊位前人来人往,推推嚷嚷之间,严久深一不注意,就被人群挤到了人行街道的边缘。

街道边缘没有设置栏杆,严久深堪堪踩在人行街道的边缘,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子,从摊位前起身的人一股力气就挤在了严久深身上。

他几乎是不可控制地要往公路上摔去。

视野倾倒之间,严久深还想着他兜里的糖会不会碎掉——

倏然,有刺耳的刹车声,和车辆碰撞到一起的闷雷声响起。

严久深下意识地回头,突破了校门口那一截堵车上来的第二辆大卡车疾驰过来,和突然窜出来的破三轮撞了一下,以一种几乎不可控的速度和方向向他摇摆疾驰而来。

严久深闭了闭眼,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形下,竟然还悠闲的暗骂了一声。

紧接着,一股奇异的巨大冲力,撞上了他的腰间,严久深不知道自己是往哪里滚开了去。只是觉得自己的手臂好像被剐蹭出了好几道口子,渗了碎泥土进去,发酸似的疼。

他本来还想笑几声,这被撞的疼痛连他打架挥出去的力都比不上。

可等他晕眩之下睁了眼,本来挣扎着要起身的身子都僵硬住了。

大卡车从他刚刚要摔倒的地方滑行过去,堪堪打了个方向,撞到了一旁的树上停住了。

而被驶过去的地方,摊了一地的血。

严久深死死地瞪着仰面倒在地上无比熟悉的身形,池岁眼角结了痂的疤痕又裂开了,添上了新的血迹。

严久深手指压在兜里的糖上,恍惚了半晌——

糖没有碎,可送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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