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与沈鹭一前一后踏进寿喜堂,给老夫人请了安,狄雪滟也从屏风后出来,众人又彼此见了礼。
太子先与沈澈颔首,又温笑着看向沈鹭,道:“沈大姑娘。”
沈鹭目不斜视地给他行礼,恭谨道:“见过太子殿下。”
“这位是……”轮到狄雪滟,太子微微露出些惊讶,他记得沈三姑娘的长相,这位显然不是。
狄雪滟抬头看见太子的脸,愣了一刹。
太子,居然生得这样好看么……
她忽然之间有些窘迫,不知该怎么回答。
然而这样的情况显然不需要她来作答,老夫人瞥了她一眼,仍是端着那副笑面,淡声道:“这是老身娘家的亲戚,姓狄。”
狄雪滟总觉得老夫人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不耐烦的意味,心里一瞬委屈,又觉在太子面前很是丢了脸,忽的有些沮丧。
太子却是神色如常,也同狄雪滟一笑,说:“原来是狄姑娘。”
狄雪滟垂着头行礼:“民女见过太子殿下。”声音细弱,纤瘦的身子盈盈一拜,比起方才沈鹭的落落大方显得有些娇柔,又有几分别样的韵味。
太子怔了一下神,很快反应过来,对沈澈说:“你还不知道二姑娘昨日落水的事吧,今日孤便是替母后来探看二姑娘的。”
沈澈一听果然吃惊,转过头去看沈老夫人:“阿鲤落了水?昨日不是去了侯府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他接连发问,老夫人一时都来不及答他,只好等他落了话音才道:“你这急脾气何时才能收敛些!阿鲤昨日在池子边被人推了一下,夜里还起了热,所幸大夫来得快,折腾了半宿,这会子应当好些了。你们去看看也好,不过少说几句话便出来,万万不要叫阿鲤费神。”
沈澈心急如火,连忙应了便迈步往拾曦院去。
本朝男女大防并不极其严苛,有了老夫人发话,又有沈澈这个亲兄长及沈鹭等姐妹一同,太子过去探看倒也不算失礼。
狄雪滟不知自己出于什么样的心情,等她反应过来,已是跟着众人进了拾曦院。
宫里送来的赏赐这会儿已经送到了院子里,只是眼下惊蛰等人都忙着照料沈鸾,哪里有心思清点物件,便都堆在了一旁。
看着拾曦院中高高低低摞了好几层的紫檀木大箱子,狄雪滟眸中闪过遮掩不及的震惊,她只听人说宫里赐了厚赏,便以为一两箱子就是了不得了,却从未想过竟是整整堆了半个院子的厚。
拾曦院本就是国公府中数得着的大院子,狄雪滟先头来过几次,早已心中暗暗钦羡,如今被这满院的富贵繁华一称,竟还显得小了。
她说不出自己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酸苦艰涩,百般都有。
沈鸾自然不会在卧寝招待太子,因此裹了件暗青色的素花莲纹斗篷移步到东隔间。
二哥沈澈先进来,一见她苍白的脸色便拧紧了眉,粗声粗气道:“出了事怎么也不让人传个信儿给我?祖母说你是被人推下去的,什么人这样胆大!”
见他一副知晓了是谁便要冲出去给那人点颜色瞧瞧的样子,沈鸾忍不住鼻子一酸。
这就是待她如珠如宝,舍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的二哥啊,可就是这么好的二哥,上辈子却因为一桩查不出的命案,生生冤死在了牢里!
“二哥……”沈鸾鼻音哽咽。
沈澈一下子慌了,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阿鲤,阿鲤你别怕,二哥在,有什么话尽管跟二哥说——”
这慌里慌张的样子却把沈鸾逗乐了,她破涕为笑转过去眨掉眼底的泪,端起高门贵女的姿态朝太子行了一礼:“太子殿下。”
姜泽裕刚才见她似有哭意心下有些吃惊,不过想到这位二姑娘素来很有几分娇气,又觉正常。
便是寻常女子受了惊吓,在兄长面前哭上一场也是有的。
不过,他面上分毫不露,仍是一贯的温雅:“二姑娘有礼了。母后才知晓你落了水,唯恐你沾凉受寒,特别选了些得用的药材送来,还望你多保重身子。”
话罢,停了一息,又道:“孤也有些担心你,因此才想亲眼看上一看,却不想还是扰了你养病。”
这话确实不错,沈鸾这会儿拢着厚厚的斗篷,头发也只是简单梳理,面上未着粉黛,便更显得肤白胜雪,神色恹恹,原本灵动的眸子都仿佛染了苦涩的药气,好似多走一步就要再添三分病容。
只是太子说这话的语气似是担忧又似怜惜,比之先前回应众人时一般无二的平和顿时天差地别了起来。
听见这话,沈鹭暗自皱眉,沈澈则是眉宇沉了一瞬,继而语气自然地接道:“殿下不说我倒忘了,病得这样重,怎的还出来吹风?惊蛰你们几个都是怎么回事,姑娘的身子如何心里不清楚么!”
惊蛰几个连忙垂头讨饶,便要扶着沈鸾回房。
沈鸾对太子福身一拜,目光落在地上:“今日多谢殿下了,只是臣女身体有恙,只得先行告退。”
太子虽有心多和她说几句话,然而见她这般虚弱,也着实不好留人,只能应允。
沈鸾起身,目光从太子的面上一瞥而过,转身,恰好掩去眸中的恨意。
上一世,就是这么一个处处表现得温善纯良的太子殿下,先是诸多示好想求娶于她,待沈家遇到麻烦时又开始百般推脱,甚至亲手将沈家送下深渊。
见过他那样无情的卑劣嘴脸,如今叫她怎么相信他所谓的深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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