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把两人包袱往车板子上一放,无奈道:“婶婶……咱们还是赶紧走吧,阿舒还得赶车呢。”
秦方将车一赶起来,正逢着那几个做活的从庙里出来,见着秦大,笑道:“小东家这就出发了?几时……”
他几个话没说完,秦大挤眉弄眼地摆手,柳舒见了直觉哪儿不太对,正要去问,牛车一转,花庙村已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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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天将亮,柳舒正想问秦大要零嘴吃,秦姑娘晓得她吃饭的点,这会儿已从包袱里掏出个竹筒。
柳舒不明所以,还道她做了竹筒饭,将上面盖子一提开,滴溜溜滚出来好几颗花生。
柳舒眼疾手快抓住,转头看向秦大:“家里不是没种花生?”
“前几天晒麦的时候找出来些,”秦大又掏出来两三个,“可惜年前存的,放了这一会儿已经不大好了,我和秦福就筛出来这些晒着。”
“这几日我都在家,怎么没见着你做花生?”
柳舒又将那几个拆开来,一个里面是盐水花生,一个是盐酥花生,另一个闻着有些辣味,许是用辣椒酥过的,至于她手上拿着的,则是什么也没做过的白味花生。
秦大道:“我昨儿没睡着,夜里起来收拾的,你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她这边方说完,卿婶便在前面道:“唉,果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小舒啊,我可真没见这混账小子对谁这么上过心,我这半个当娘的,真是不知怎么说才好。”
秦大从包袱里掏出来一叠葱饼,往前挪了几下,塞给她婶子,哄得她婶婶眉开眼笑,这才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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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花生做来也简单,虽然法子千种百样,可毕竟就是这么个味儿,再变也变不到哪里去。只是酥炸一法,最重火候,火候欠了,没有炸过心,花生就软,火候过了,花生本就带油,盛出来一放,余热就能自己给自己炸糊了,吃起来一股焦味儿。
要做盐水花生,便将带壳花生放进清水中泡上,反复搓洗干净外壳,不能带上泥沙。锅里加水,加盐,尝起来微微带着咸味,干辣椒切段,小葱打成葱结,姜切片,大火煮开后一一加入,再添一小勺酱油上色。
水开后倒进花生,盖上盖子焖煮大半个时辰,然后再加一勺白糖中和辣味,开一颗尝尝味道,加盐,搅拌均匀,再焖上一会儿,连汤一同呈出,在里面泡上一个时辰,最后倒在筲箕里沥干水分。
至于盐酥花生和辣椒的,做法差不离,花生去壳洗净,须得在通风处吹晒干,一点水都不能留,否则锅中油重,必然炸开。要酥花生,最好冷锅冷油,这样才能控住火候,避免花生炸过头,油不必多,略略没过花生,露出个头就行。
生火时火不能大,得候得住,用小火慢慢炸熟。这其中还需不停翻炒,使花生炸匀,看着花生外皮颜色渐渐变成枣红,声音从一开始的闷钝变得清脆,翻炒顺畅没有阻滞,夹一粒吹凉,尝起来不带生腥,但又还未酥脆,那就是好了。
捞出来将油沥干,捞时不能关火,否则花生又将油吸了回去,吃起来非但不显酥脆,还油腻异常。趁热将盐撒上,搅拌均匀,放凉即可。若是做那麻辣口味,则将干辣椒与花教锤碎成粉,加上盐巴,照样拌匀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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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说来简单,可一个水煮一个油炸,少说也得折腾上一两个时辰。柳舒不晓得秦大何时起来折腾的,这会儿一种吃了一口,全塞进包袱里,直说要吃到回来。
秦姑娘自是笑,又拿了别的零嘴给她,也不知包袱里是装了些什么,好似拿不空一样。
她两人一个困困沉沉,一个在外本就寡言,摇摇晃晃,不多时到了镇上。秦大什么也没取,照例拎着包袱,将桶给了卿婶,仍旧带着她往上次搭车那儿去。
倒也不是每次都运气这般好,如今又是夏忙,又是端午,愿意在外跑的人到底不多,大都忙农活去了。秦大问了好一圈,方问着个船家,家住上游府上的,正要回去,倒是可以捎一程,往常逆流而上少不得多收点,而今即是顺道,便只收寻常价。
柳舒买了点上次来吃的饼子便待要走,秦大亦步亦趋跟到码头边,像是有话要说,磨磨蹭蹭地,也不去找那个船家。
柳姑娘瞅了她好几天,这会眼见着要走了,只好自己先开了话茬:“阿安?我得走啦,虽说是过几日就回来,想来也不会住几天,不过……你有话这会儿不说,那我回来可不听了。”
“倒也没什么,”秦大将行囊递给她,也没撒手,“你大抵什么时候回来?我到镇上接你来。路上可得小心,如今虽是太平年间,没什么匪盗,可你独自一人,到底不甚安全。你家里人都好么?虽不知你因何出来,若是他们有什么待你不好的地方,你可别受了委屈,有什么只管回来就是,我隔得远没甚法子帮你出气,好歹不至让你流落街头。这船家……”
她这会儿话多,柳舒掂起来往她脑袋上一拍,道:“上次送我去江南,怎的没见着这般话多?这会儿我倒成了个香饽饽,到哪儿都有人抢着了?”
“今时不同往日。”
秦大吞吞吐吐应了,说得不大清楚,柳姑娘自己心知肚明,心下不舍,到底又惦记爹娘,叹一口气:“你既然这么舍不得,那我受累将你带上也行的。”
她既叹气,秦大也跟着叹气:“想来你爹娘定是不甚待见我的。寻常人家姑娘三五天不着家已是将爹娘急死了,何况你家?只怕我可得挨一顿打。”
“我娘性情柔善,我爹是个读书人,谁有那脾性打你?我还不准呢。”
柳姑娘这会儿也不提包袱了,将秦大袖子一抓。
“如何?你跟不跟我回家去?”
秦大盯着她,低声问:“你真带我回去过端午啊?”
柳舒何曾见她这般温声软语说话,如今听见,若不是手上拽着个人,只怕当下就要笑咧了飞上天去,好似这会儿不是她带个“夫婿”回家去,是她领个媳妇儿见公婆似的,将胸脯一拍,信誓旦旦。
“你怕什么?我爹娘岂会打断你腿?左右你一个人在家过端午,我还得念叨着,不若一同捎回家去,我爹生平最爱勤恳厚道之人,就算有什么嘀咕,也绝不敢说。快些,我们去找卿婶。”
她拽着秦大要走,秦姑娘将她一拉,问道:“找婶子做什么?”
柳舒回头瞧她,颇为不解:“我们出去这么几日,家中什么光景?还有人做工呢,总得让婶子帮看着。”
秦大只笑,接了她手上包袱,往船家那儿去,道:“不必了,我前几日已同秦福说好,工钱也给了他。若是做工的早早做完,钱自然是剩给他买东西,想来他是不会偷懒的。”
柳姑娘给这消息绕了一圈,待到反应过来,秦姑娘已经在码头上同船家问价,要了个靠外的位置,等着她上船去。她在原地琢磨好一阵,听到秦大招呼她快些上船,这才忍不住笑出声来,喜笑颜开地三两步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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