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柳舒回过神来,“你怎的停下来了?”

嘴上虽是如此说,她还是跑回高点的地方乖乖巧巧地站着,牵着秦秦的缰绳,蹲在地上。

秦大挥起锄头沿着笋尖露出来的方向向下挖泥,柳舒瞧不出个所以然——她连那笋尖在哪儿都没看见,有心也去拣点笋壳来,秦大不知哪里瞧见她手上动作,本在闷头挖土,忽地道:“柳姑娘,你手可别上去,那上面小毛毛多得很,你这会儿摸了,晚上回去就得又痛又痒,挠个不停,那会儿可就知道厉害了。”

她说话像是吓小孩子,柳舒犹豫了一下,到底把手收回来,问她:“你怎么就敢直接上手呢?我瞧着好像也没什么……”

秦大自笑:“我自然有我的土办法咯,往后得空了再教你,小时候不知道厉害,跑到林子里来玩,从上面摔下来打好几个滚,身上都给沾了一遍,回去差点没被我娘把皮剥了,拿醋给洗了好几遍。”

“那我们这会儿捡这个做什么?”

秦大脑子在那竹笋上,一时没反应过来,往上一瞧,柳姑娘努着嘴指向那装着许多笋壳的筐子。

锄头这会儿已扒开笋旁边的泥,秦大一挥锄,将春笋在根处裁断,轻轻松松抬起来,抛到柳舒脚边,再把四周泥土埋回去,跳上去,捡起一片笋壳,在柳舒脚边比划一阵,答:“这笋壳是我们拿去做鞋的,婶子懂这些,我不大会,只是每年到季节就收上一筐,买点麻绳布料回来就行。往前爹娘在的时候,人多,也捡许多到镇上卖给做鞋的,能换些零花。”

柳姑娘是个穿鞋的,哪里懂什么做鞋?一股脑听得津津有味,秦大看她起劲,笑道:“过不几日婶子就要做鞋,到时你去找她玩,瞧瞧热闹不就什么也知道了?”

柳舒到底是有些怕卿婶那张嘴,哼哼唧唧要应不应的,秦大笑笑,心知肚明,拉着她继续在竹林里找笋。

她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不多时,秦大找齐三四个春笋,就带着她往回走,这会儿日头已高,再不做饭,错过饭点到没什么,饿肚子却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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鳜鱼味美,古来便有“桃花鳜鱼”之称。这条鱼个头大,拿来红烧也不错,可秦大既然挖了春笋回来,自然不能放过这两道美味。

葱切段、姜切片、蒜拍开,一根大春笋,剥皮洗净,对半切开,再切成小条,斜刀做成滚刀块,不必弄得太小,这会儿正是鲜嫩时候,容易熟,也进得味儿。鳜鱼喜水净,这会儿拿回来正好免得再放进清水里吐沙,去鳞开腹,掏出内脏,撕掉内里黑膜,内外洗净,在正反两面用刀各斜切上两三刀,便于入味。

柳舒现在生火已生得不错了,就是有时用火钳夹不动大柴,少不得用手去提溜两下,灶下火起,秦大丢进去一小块猪油,热锅化开,放进姜片蒜末,爆出香气,将鳜鱼沿着锅边滑下去。

不多时,鳜鱼便被煎得两面金黄,这时加入热水,将将没过鱼身大半就行,撤下大火,盖上锅盖,用中火慢炖。

柳舒将那烧得通红的大柴丢进下面的灰灶里,火熄下去,只剩下红透的光,秦大忽地进地窖里拿出来四五个半巴掌大的土豆,用火钳又取出来几块大的柴丢到下面,添了新柴,将土豆夹着,埋到底下的炭里去。

她见柳舒不解,笑道:“今天没蒸饭,本来烤红薯最是好吃,以前也烤过鸡蛋,不过这会儿没红薯,鸡蛋也不顶饿,这土豆烘出来也算不错。”

柳舒便道:“那我可得记着,到时收了红薯上来,还得吃上烤红薯。”

秦大答她:“你忘了也无妨,我每年自是惦记着收红薯上来的。”

她二人又聊几句,不多时,锅盖缝里透出鱼汤香气,打开盖子,鱼汤已经变得浓白可爱,秦大用筷子将姜片挑出来,把切成滚刀块的竹笋铺下去,浸泡在汤里,加盐、加一小撮花椒,用锅铲背前后滑动鳜鱼,将盐味调进汤里,自己打了一点在碗里,吹凉,叫柳舒尝尝咸淡——她吃得稍微口重些,有时饭菜做咸了也不得而知,柳舒既在,渐渐就让柳舒来尝味儿了。

柳姑娘既说好,那便是对了胃口,秦大盖上盖子,又叫竹笋在里面好好吸饱了味儿,这才丢下葱花,起锅装盆。

土豆不大,炭火又猛热,烘熟只需一刻钟不到,她俩拿了碗筷,把盆子端上桌,秦大用火镰去刨,四个黑不溜秋的东西滚出来,剥掉外皮,里面已经熟得透心,松松软软冒着热气儿。

柳舒爱吃本味儿,秦大丢了两个在她碗里,她用筷子切成小块,泡一点鱼汤,和起来吃。秦姑娘却爱吃辣的,加了两勺上次豆花饭剩的酱辣椒,拌起来,将竹笋裹满香辣的土豆泥,吃得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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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舒吃得肚圆,天气近夏,下午也开始热起来,她不爱去院子里晒太阳,每每拖出躺椅,将前后大门都开着,躺到小廊口上去吹过堂风,秦大有时见着,怕她吹出风寒,顺手就把门关上,柳舒也不管,自己躺一会,又不知跑到楼上还是哪里去了。

她在这边待得舒服,一两月已经长出肉,偶尔捏着脸还叹气。秦大是不懂什么弱风扶柳的,给柳舒添饭都是一碗米饭压得平平实实,她添多少,柳姑娘为了不浪费便吃多少,家里米缸没见着空,她饭量倒是渐长,做饭的秦姑娘很是满意,吃饭的柳姑娘也没什么意见。

柳舒在楼顶上转悠两圈,便见着秦福来找秦大,小孩子嘴甜,很是喜欢这个漂亮姐姐,进得后院来找秦大,抬头看见她,忙挥手喊“嫂子”。

柳舒到底没好意思大声应,只是点点头,秦福窜进厨房去,不多时拉出秦大来,直笑道:“嫂子,二哥借我一会儿,咱们瞧瞧后面的水渠去,看着好像是堵了,还得赖二哥帮忙呢。”

秦大瞪他几眼,拽着半大小子就推出去门去,柳舒对此倒很是受用,颔首点头,手上有个令箭,只怕是已经丢出去喊一声“准”了。

她瞧着秦大二人走远,只道是谷雨之后天虽渐热,风却因着雨水渐多而清爽开阔,如此好风景,明天该拉着秦大,在楼顶上晒些花生瓜子,共享良辰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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