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大山绿意葱茏。山脚野花摇曳生姿,草木间不知名的蝴蝶与昆虫交相飞舞,泉水叮咚,令人心旷神怡。
越往上爬树林就越茂密,一棵棵参天大树形成天然的庇荫,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来,铺满枯叶的土地上光影婆娑。
谢芸锦脚步沉重,一寸一寸挪动自己的腿,望向前方百米开外的男人,目光不善。
她摘下了自己的斗笠,乌黑的发丝贴在额头上,鼻尖沁出细密的热汗。
枯叶被她踩碎,沙沙作响,好不容易赶上方安远,就见他拉着一根长了叶片和浆果的细藤,随后在一处停下,开始挥锄头扒土。
半人高的背篓放在一旁,里面已经装了不少野菜和菌类,谢芸锦甚至看见一只奄奄一息的灰兔,怔了一瞬,很快了然。
家里有个积郁成疾的娘和胎中带病的弟弟,方安远作为唯一的顶梁柱,除了下地干活,平时也在山里打些猎物换钱贴补家用。
他像头任劳任怨的老牛,一声不吭地让人使唤。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种吃闷亏的性子倒是和柳荷一模一样。想到他那两个家人,谢芸锦为他不值,抿了抿唇,问:“喂,你在挖什么?”
方安远没应,锄头顺着他的力道扎进地里,翻出一大片土,不一会儿,就见他扔掉锄头,用手挖出一大块东西,撇开上头裹着的泥土,露出不规则的形状来。
是土茯苓。
谢芸锦并不是完全不懂医,她在这方面有天赋,小时候被外公逗趣似地学了一阵,勉强能算个半吊子。
土茯苓能解毒、祛湿、通关节。饥荒年间,人们就挖这个果腹,因而又被叫做硬饭团或是冷饭团。[注]
见方安远不理自己,谢芸锦并不生气,但为了维持自己的“性子”,还是轻哼了一声,从他背篓里拎出一把小点的锄头,自顾自地走开,嘴里还碎碎念道:“有什么了不起,这东西我也会挖。”
声音不大,却正好被男人听见。方安远平静的表情纹丝不动,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见她只在不远处摸索,眼皮垂下,又埋头挖了起来。
土茯苓埋在地里,寻着蔓藤,顺着长势找到根部即可。谢芸锦边嘟囔边四处张望,不知不觉就走出老远。
等方安远回身找她的时候,人已经没影了。
茂密的树林里,两个军绿色的身影在粗壮的树干间穿梭。
“副营,你咋不好好养伤跑这儿来了呢?”
“不来怎么知道你偷懒?”
“诶,俺这不是……”
话还没说完,被叫做副营的男子倏地抬起手,示意噤声。
两人躲到一棵大树后,看向不远处爬满藤蔓的山坡。
那些藤蔓和灌木长势极好,约有小半个成人的高度,此时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伴随着奇怪的声音。
又娇又柔,像是个女人。
“不会是俺想的那样吧?”
以前总听说有村民跑到山里偷偷摸摸做那档子事,居然被他们给撞上了?真是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
钱大虎又往外探了探,下一秒就对上自家副营警告的眼神,他立马乖顺地闭紧嘴巴,整个人往后缩。
只是很快,他又瞪大了双眼。
路昉神色一凛,瞬间回头,却见灌木里钻出来一个人。
林间有阳光倾泻,那人顶着张莹白的小脸,粉腮红唇,眉目如画,即使浑身沾了些泥土和叶片,也丝毫不减明艳,落在金白色的光晕里,美得叫人失了魂。
就像,勾人的山间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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