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没答话,她将那封信狠狠地塞进许静生怀里后,拔腿就跑。
教室门外,来找许静生的周城,一走进教室,就被陈宴撞了个满怀。
差点摔个狗啃泥。
陈宴看也不看他,停也不停,扔下一句“抱歉”后,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楼梯口。
周城扶着门,不解地骂了一句:“我靠,这女的什么意思?赶着投胎呢!”
他们二人边说着话,边走下楼梯。
靠近了,周城瞧见许静生手上的信,见怪不怪地说:“又来?给我,我给你扔了,反正你也不看,浪费资源!”
他像往常一样伸手去接。
下一刻,许静生拂开了他的手,将信掖回书包里。
周城惊奇地瞪大了眼:“什么情况?”
许静生说:“什么浪费资源的,用你家的纸了?“
周城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他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头疼地拍了一下脑袋,心想我不是要提前老年痴呆了吧?
两个人走出二十二中。
今天夜里风有点大,刮得两个人头发都乱了。
周城从兜里摸出烟,点了两回都没点着,他还不死心。
走了一段路,等到终于点燃了烟,他才终于想起要说什么。
“晚上给大海过生日,华子烧烤,我包了二层,你几点去?还是咱俩现在一块过去?”
许静生静了静,风把他的衣服吹得鼓起来,像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被包裹在金丝绒的帷布之中。
“今晚不行,我有事。”
周城一愣。
“什么事比兄弟生日还重要?”
许静生没答。
周城走了两步后,试探地问:“KawasakiZ650?那女画家?”
许静生点头。
迎面而来的风把周城的烟又给吹灭了,他烦恼地掏出打火机,锲而不舍地点火,终于让他点燃。
他吸了一口烟,问许静生:“那女的不是要结婚了?以后还回通形吗?”
许静生的睫毛在风里跟蝴蝶那纤弱的翅膀没什么两样,颤抖着,遮盖住了眼底的情绪,周城看不分明。
许静生说:“要搬去燕京,应该不回来了。”
周城隔着烟雾看许静生,他也好像笼罩着什么一样,朦胧而脆弱。
周城说:“挺好,你可算摆脱这个络新妇了。”
女画家擅长画各种节肢动物,尤其爱画蜘蛛,遂周城给诌了这么一个外号。
他对这么神神秘秘的人也不怎么了解,只大概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家里政治成分不怎么干净,早些年在燕京读大学,后来去了美利坚,辗辗转转又回了国,常年租住在缅甸,唯一的家却在通形,经常来云县写生,四处游走,也没个定性。
就这么一看,跟蜘蛛是有那么七八分的相似。
这个点都是放学回家的人,马路上三三两两地并排走着。
许静生沉默了半晌。
周城走了一会儿,蓦地想起了些什么,夹着烟的手抖了抖,往上伸直挠了挠头:“我就感觉有什么不对劲!这怎么着也不能叫摆脱啊!那女的有夜色的股份,是不是?”
许静生沉默,点头。
周城狠狠地抽了口烟:“靠!真跟络新妇一样,哪里都有她的网啊!”
他这头烟熏雾绕的,跟烟筒一样噗呲着冒气,烟草味跟有风扇助力似的喷到许静生脸上。
许静生眉头一皱,伸手把他的烟夺走掐灭。
“别抽这么多烟。”
周城被风迎面拍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作势跟喝醉了一样在马路上摇摇晃晃起来。
他说:“我真想自己现在就得肺癌死了,到时候在我的葬礼上,你帮我看看我爸我妈能掉下几滴泪来。”
许静生脚步慢下来,不冷不淡地说:“这种话,不好笑。”
周城还想再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周城他妈爱钱,他爸比他妈还爱。
他们夫妻俩志趣相投,一心一意只管赚钱,没那个心思去管周城死活。
或者说,在这个世上,只要周城还喘着气,他爸他妈就觉得还成。
周城觉得难受,心里憋得慌。家里每天都是空荡荡的,虽然吃穿用度没少过一分钱,但一口人气儿都没留下来,以至于他活到快成年了还是深谙缺爱的痛苦。
但他面对着许静生,这些话就没法开口说出来。
他家这些事跟字面意义上的隔靴搔痒一样,半点疼都没有,说出来也跟无病呻吟似的。
在一个被刀捅得血肉模糊的人面前,说自己被一把狗尾巴草扎了一下,觉得好疼哦,难以忍受了啦,要别人抱抱亲亲才能好。
这能是正常人干出来的事?
所以周城从不开口。
周城在路口和许静生告了别,他要去华子烧烤给大海过生日。
许静生与他背道而行。
周城不着急走,在路口点了根烟,看着许静生的背影。
许静生静静地走在今夜突然犯了病而歇斯底里的风里,两侧居民楼投下绰绰阴影,好像能把他整个人都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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