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生睡了一下午,没跟任何人说过话。

眼下也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班长叹了口气:“算了,我自己去打扫男生厕所吧。陈宴你们先把垃圾扔下去,空出一个垃圾桶来,不然一会儿乱起来,走廊里的垃圾都不知道要放哪里了。”

陈宴说:“我一个人去倒垃圾就行。”

她走下楼去,垃圾箱在操场的东南角。

倒完垃圾往回走的时候,从左边的开水房里,悉悉索索地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这里平常除了后勤和老师,基本没怎么有人来,学生来接水的也是少之又少。

开水房顶上一个棚子,有一个大铁门。

门虚虚地关着,缝隙之间,能看见两个模糊的身影。

陈宴走过去,不经意地扫了一眼。

门缝之间,有个熟悉的白色衬衣一闪而过。

陈宴想装作没瞧见,走过去了,又倒回来。

她没忍住,靠近了门缝。

开水房里,穿着白衬衣的许静生,正在和一个女生接吻。

女生个子高挑,腰很细,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侧脸露出一边细细的柳叶眉,眼角狭长。

陈宴认出了女生是谁。

是之前才在操场上见过的林雅星——1班的学霸。

开水房的空气都被他们搅动得火星四溅,热气蒸腾。

片刻后,许静生推开了女生,向后退了一步,湿润的睫毛下桃花眼虚阖着,他冷淡地说:“五分钟,到时间了。”

林雅星略显紧张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钱,递到许静生手里。

她是老师和家长眼中的那类好学生,是同班同学眼中只会死读书的学霸,从小到大,她从来没做过出格的事。

眼下她却和一个男生在学校里接吻。

这种禁忌之事对她来说,又羞耻,又刺激;又痛苦,又快乐。

她脸上透着红,呼吸不稳地说:“别让其他人知道……”

“别这么大的心理负担,玩玩而已,”许静生扬扬手上的人民币,“我们钱财两清了。”

他迈着懒洋洋的步子朝外走,推开了门。

门外空无一人。

一个身影急匆匆地消失在了教学楼的拐角处,那头长发在日光下黑得瘆人,像黑尾鸥的覆羽。

许静生勾起嘴角笑了笑。

原来刚才的视线,并不是他的错觉。

****

陈宴一口气跑到了四楼,手扶着膝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下一秒,耳中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骚动,抬起眼,陈宴看见走廊的对面站着一个湿漉漉的身影。

陈宴拨开看热闹的人群,走了过去。

湿漉漉的身影是个女生,瘦瘦小小的,头发矮矮地扎着,单眼皮,眼睛低低地垂着,连睫毛都是湿的。

是浑身都湿透了的吴桐。

陈宴一怔,走过去,问:“没事吧?”

吴桐不敢抬头,听到陈宴的声音,只是低着头,木讷地摇了摇头。

可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陈宴先前被人浇过果汁,明白那种液体黏在身上的感觉,难受到让人无法忍耐。

而吴桐湿得更吓人,她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头发全部贴在脸上,鞋子底下不停地冒出水来。

跟掉进了水里,又被人捞了上来一样。

陈宴凑得近了一点,发现那不是一般的水,而是刷拖把的水。

比泥水还浑浊,里头掺杂着纸屑、碎头发、扫帚苗,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

吴桐外头只穿了一件衬衣,全部贴在身上,透出一点内衣的花边。

陈宴拽住她的手,就要朝前走。

吴桐却像受了很大的惊吓一样,一直拼命地往后退。

二人僵持着,谁也移动不了分毫。

陈宴劝她:“快点跟我回教室!”

吴桐嘴唇颤抖:“我……我……我不去教室……”

陈宴说:“那你跟我去厕所!”

吴桐像想起了更害怕的事一样,浑身都颤抖起来:“我……我不去厕所……”

陈宴没耐心地仍开了她的手:“看看你的衣服!非得站在这儿?”

吴桐咽了口吐沫,头一直低着,看不清表情,却能听见她的声音,坚定地说:“我、我就站在这里……你、你别管我了……”

周围各个班级打扫卫生的人,从教室到厕所来回穿梭,都经过了横亘在走廊中间的陈宴和吴桐,所有人也都能看见吴桐的惨样。

但没有一个人停下来。

更多人,尤其是男生,是抱着一种看女生走光的心态,放慢了脚步,露骨的表情也不加掩饰。

他们看着吴桐,慢慢地,再慢慢地,走过去。

吴桐瑟瑟发抖地站在这里,眼眶发红,却没有哭,也没有说话。

陈宴想,也许她不是没有情绪,她只是麻木了。

陈宴的脑海中突然飘过去了一个身影,和眼前吴桐的身影渐渐地重合。

她没好气地朝着周围那些恶心的眼神大吼一声:“看什么看!你们这些狗东西不会脱下裤子来看自己几把吗?你们的几把是不是小到自己都看不清啊!”

被骂的人交头接耳地小声抱怨了两句,很是愤愤不平地拿着拖把走回自己教室的打扫区域了。

陈宴掏出纸巾,给吴桐擦脸,擦头发。

越擦越急,湿透的纸巾几乎被她揉碎在指间。

吴桐有点害怕地看着她,弱弱地说:“对、对不起……”

陈宴一愣,很快放慢了动作,低声说:“不关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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