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头顶火红的太阳,倏地就开始变黄、变焦、变黑。

这让陈宴想起做手抓饼时用的那块面皮,迅速地被花生油煎熟、面皮的边缘逐渐焦化,微微卷曲,发出难闻的苦味,最后成为谁也无法下咽的失败品。

那顶太阳在最后,融化成了陈宴的梦里司空见惯的黑泥。

黑泥从女生的头顶兜头浇了下去,将女生的头发卷绕吞噬了进去,之后是额头、眉毛、眼睛、下巴、脖子、肩膀……

最后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了。

女生没有再发出声音,她变成了陈宴经常会看见的黏稠溃烂的黑泥,无声地呼啸着,将陈宴拖住、拽住、缠绕住,将她死死地拉下去,再往下拉。

女生在梦里只留下了最后一句话:“骗子。你已经开始忘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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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二十二中这个学校虽然升学率和名声都不好,但校内纪律管得严,主课老师从不爱占体育课。

陈宴昨夜梦做得太长,没睡好,眯了好几节课,也没老师管。

体育课是1班和2班一起上,做完操就解散了,学生们自由活动。

几个1班和2班的男生正搭伙一起打篮球,周围有不打球的男生和两个班的女生围着看,热火朝天的。

许静生打了一局,下场休息,在喝水。

女生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过了一会儿,周城也下了场,凑到许静生旁边,两个人喝着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陈宴无聊地坐在跑道边上,看着这些在操场上追逐打闹的同龄人,想起普罗提诺的一句话。

人类处于神与禽兽之间,时而倾向一类,时而倾向另一类;有些人日益神圣,有些人变成野兽,大部分人则保持中庸。

不到最后一刻,没人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

陈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操场,百无聊赖。

直到周城那破锣似的嗓音,在操场上平地而起,他喊:“叫你呢!林雅星!”

陈宴抬眼,朝他的方向瞧去。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正和朋友挽着手,经过周城和许静生身边。

女生个子高挑,腰很细,皮肤很白,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细细的柳叶眉,眼角狭长。

看背影,马尾修得利利索索的,是那种气质型的美女。

老早就听苏琳她们说过,1班班花,也是1班学霸,长得好看,学习也好,是上大学的好苗子。

听见周城的声音,林雅星瞪了他一眼,没搭理。

周城没恼,嬉皮笑脸地说:“你搞差别待遇啊!我喊你你就装没听见,是不是得让阿静喊你你才答应啊?”

林雅星不屑地看他一眼,高傲地说:“许静生才没你这么无聊!”

说完脚步却停了下来。

看许静生水瓶里的水已见底,她把自己刚买的、没开封的一瓶纯净水递过来:“给你吧,买多了。”

周城知道林雅星的心思,故意逗她:“你搞什么,咱俩是一个班的,阿静是我兄弟,怎么搞得像你跟阿静很熟一样?”

林雅星嗔他一眼,眼梢微吊:“你再乱说,下次我可不借你抄作业了!”

周城说:“你搁这儿跟我装什么呢?”

林雅星说:“你再说!”

周城说:“不敢了不敢了,学霸饶命!”

周围一圈看热闹的男生扇着汗,瞎起哄:“周城你别在这里当电灯泡了!你看人家多不待见你!”

周城说:“是我鲁莽了!”

许静生抬眼,冷淡地说:“别闹了。”

日头下,他像冰雪捏出来的一样,从头到脚的漂亮,从头到脚的冷漠。

连眼神都是无情无欲。

都不像活物了。

林雅星送完水,也没理会周围男生的起哄,抬着头,挽着朋友的手,走到操场另一边去了。

苏琳几个人在陈宴身边坐下了,正在聊天。

“你说周城是不是对林雅星有意思啊?没事就去招惹人家……”

“以前没细瞧过,今天这么一看,好像周城长得也不赖?”

“得了吧,他站在许静生旁边,就跟个猴子一样,哪里好看了?”

“话不能这么说呀!谁站在许静生旁边都像猴子吧?”

“喂!你怎么老帮着周城说话?不会是你看上周城了吧?”

“哎呀!哪有的事!你干嘛这么说我呀!”

……

女生们叽叽喳喳的,苏琳突然回过头,问了一句:“陈宴,你觉得周城和许静生谁好看?”

陈宴随口一答:“许静生吧。”

苏琳又问:“那你觉得高三里,哪个女生最好看?”

陈宴随手一指:“林雅星吧。”

苏琳笑了:“你不觉得自己好看吗?”

陈宴看过去,四目相对:“还行吧。”

苏琳就“哦”了一声,又回过了头去。

女生们又叽叽喳喳地聊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女生突然问:“咦?那是干嘛的?”

她的手指,指向操场的一角。

陈宴随着女生们的目光看过去,操场边,几个穿着职高校服的男生正从墙那边翻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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