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上人站在后面,像一棵松,他有世上最明亮的眼睛,最挺拔的鼻梁,最多情的嘴唇,他磊磊如君子,他和自己还有村里的人都格格不入,他的姿态,他的气息,无一不吸引着她。

只是此刻,她多么伤心。

藏了那么久的心意,细细思量了几天,这才有今日这番少女娇羞而勇敢的表白,只是万千的努力都湮没在他一句对不起里。

委婉而伤人。

哥哥说,别伤心了,妹妹,喜欢是世界上最没法强迫的东西了,它是你心里的东西,没人能干扰你,你也干扰不到别人的。

她哭着让他走开,你都二十五了,嫂子呢?

宋思培一下安静地消失了,剩下一个姑娘,一个人,把被褥都哭湿了。

……

没过几日,知县就收到了一件案子,说是县下管辖的一个小村子,名叫五尺村的,里头有个十五岁的少年被山贼绑上山去了,他老子娘来告状,求知县派些人去救救他。

这些年活不下去的都去当了匪和贼,年势愈差,这些人愈多,恰好,今年就差得很。

况且这些匪徒也知道民不与官斗,做贼的也要孝敬好官老爷,自个才有活路,所以捞了油水的官吏通常也不会特特去为难他们。

因此这件案子在知县手里搁置了将近半个来月,任那家人来哭了几回,都迟迟不肯动作。

做娘的在府衙门前哭得晕了过去,做爹的磕头磕得额角发青。

有人看见一个漂亮姑娘哭着要扶起跪着的二人。

“林姨,林叔,你们不要跪了,快起来呀。”

姑娘弓着身子想要把口中的“林姨”扶起,那林姨却狠了心不肯动,姑娘哭着看向林叔,“叔,你劝劝林姨啊,她身子不好,禁不得这么跪的。”

林叔却是像聋了痴了,不管不顾,只是缓慢而又沉重地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祈望自己的诚心能打动里面高高在上的县老爷,求他的一句话,救回孩子一条命。

姑娘扯不动这个,又劝不动那个,最后红着眼眶软软地跪坐了下来。

她扶着林姨的肩膀,大大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她憔悴的面庞,“林姨,我去救八弟,求你别跪了行吗?”

“你如果因为救他不好了,八弟回来了看到,心里该有多难过啊。”

听到“八弟”,张琼玉凝滞的眼珠动了动,沙哑着说道:“是我对不起那个孩子。”

“思芸呀,是林姨和林叔对不起他,这条命,我们是一定要给他挣回来的……”

宋思芸听不懂这句对不起,但是也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他们的。

她起身进了不远处的客栈,给了老板几两银子,拜托他们一日三餐要定时给府衙门前的那对夫妻送吃食。

宋思培在家等得着急,紧着眉头在厅堂里踱来踱去,宋家二老看得眼晕,“好了,大儿,快坐下歇歇吧,一早上地不停歇,晃得人头晕。都这个时辰了,珠珠应该快回来了。”

珠珠是宋思芸的小名,意为如珠如宝。

宋爹爹道:“现在着急有什么用,那时候干嘛不陪着妹妹一道去。”

宋思培大感冤枉地跺了跺脚,“是妹妹不让我去的,怕我心直口快,说些不好的话吓到林叔林姨,让我在家等她。”

“欸,怎么还不回来,急死我了。”

话刚落地,宋思芸的身影就出现了。

宋思培赶忙问道:“林叔林姨回来了没?”

宋思芸垂着眼睛摇摇头。

又拉了宋思培的衣袖,“哥哥我们进屋说。”

宋家二老看着两人神神秘秘的样子,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

“什么,你要自己去救他?!”

“哥哥,小点声。”

宋思培捂了嘴,压着声音喝道:“你一个弱女子,救什么救,要救也是我这个大老爷们去。”

说着就要起身去拿锄头,“这些狗日的山贼绑谁不好,为什么要绑冬年弟弟!就一个穷酸的僧人,身上没半两财,有什么值得他们又抢又绑的!”

宋思芸拦住他,“你是家里唯一的支柱,没了你,爹娘他们怎么活呀,哥哥。”

林冬年被绑了几日,她便跟着哭了几日,此刻眼皮已经肿得不成样子,“我虽然是一个女子,但是女子有女子救人的法子。”

“你知道我喜欢八弟,我是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山贼手里的。”

“你就成全我这一段情吧,哥哥……”

宋思培却甩开了妹妹的手,“不行,说什么都不能让你去,你可是我亲妹妹!你让我怎么眼睁睁,眼睁睁看着你……”

不知想到什么,攥拳狠狠捶在房柱上,“可恨那些一无是处的狗官,平日里征兵收粮纳税倒是走得勤快,但是一旦百姓遭了殃,他们一个比一个瞧不见,这个世道,当真令人心寒!”

那厢,林家二老看着一日日紧闭的朱红大门,和门口几个冷漠的衙役,两人终于还是失去了希望,抖着一双腿相互扶持着起身,拖着步子蹒跚地往家走。

只是那背影看着却像一对耄耋的老夫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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