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珠落在黑色伞面上,顿时发出沉闷回响。

伞向少年倾斜,替他挡住倾盆大雨。

少女声音软软糯糯的:“对不起啊,刚才我有点着急,所以才对你那么凶。你先回房间吧,别再淋雨了。”

黎弃眉眼漆黑,鼻梁挺拔,有股冷冰冰的压迫感,紧紧盯着少女撑伞的那只手。

袖口滑落,一条金色手链赫然挂在裴真纤细莹白的手腕处。

少年冷笑一声,声线低沉清冷:

“看来已经找到了?”

淦!裴真也看到了手链,心里疯狂呐喊,我怎么会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啊啊啊!

这下怎么解释!

她只好尬笑:“呵呵,原来在我自己手腕上啊,你要不说我都没发现呢,你眼神真好啊……”

说到后面,她自己也编不下去了,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少年问:“那我现在可以走了?”

“可以可以,对不起啊,白白让你淋雨那么久。我真的错了,我给你撑伞,你赶紧回屋洗个热水澡。”

少女很诚恳,大大的眼睛黑亮剔透,像一只单纯无辜的小鹿。她穿着白色法兰绒睡衣,已经被雨淋湿一半,脚上还蹬着一双粉红色兔子拖鞋,此刻沾染了花园地上的泥土,看上去有些脏。

黎弃冷淡地睨她一眼,没有回应她的话。他一脸不耐,大步流星准备离开。

“等等!”

见他还在淋雨,裴真有些着急,踩着兔子拖鞋向前几步,拉住黎弃手腕,试图将人带进伞内。

黎弃目光一凜,语气中多了些警告意味:“松手。”

裴真抬眼,入目就是少年白皙俊朗的脸,琥珀色眸子透明清澈,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满满的,毫不掩饰的嫌弃。

她咬咬牙,仍然没有放开:“你别淋雨——”

话还没说完,少年的手已经从她手里抽了出来,他用力有些猛,直接打到了裴真撑着的伞柄。

伞掉在地上,在满是水坑的地面转了几圈。

“……”

黎弃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迈着大步离开了。

裴真捡起地上的雨伞,微微叹了口气,心里明白要转变黎弃对原身的形象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不过这事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她一步步来,总能有所改善。

裴真心情只阴霾了几秒就转晴了。毕竟按她原来的身体情况,能多活一天都是赚到了,何况现在这副身体健健康康,能跑能跳,还能吃能喝。

她快乐地朝满天大雨吹了声口哨。

活着,就是快乐。

刚才讽刺过黎弃的两个佣人站在别墅窗户前,悠闲地吃着瓜子看戏,看到方才花园里那幕,其中一个不可置信道:“奇了怪了,她今天怎么了,居然给黎弃那狗崽子撑伞,平常不是巴不得弄死他么。”

“谁知道啊。”另一个接过话茬,不屑道,“她不是一直疯疯癫癫的吗?十分钟之前还叫我们看着黎弃,让他好好罚站,我还听到她自言自语说希望黎弃淋雨感冒,一病不起呢。”

“真可怕,是不是精神分裂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哎对了,你说我们刚刚骂黎弃骂得那么狠,那小子那么记仇,以后会不会——”

他的话马上被打断了:“他能有什么以后啊?他不就是裴家养的一条狗么?裴家会蠢到把家业交给一条狗打理吗?”

“说的也是。”

……

黎弃回到卧室。

房间狭窄逼仄,通风不好采光差,天花板因潮湿有了好几道裂缝,是地下室里环境最差的一间。

裴宅不是没有空房间,就连佣人也能住进较为宽敞的卧室。唯独黎弃,被安置在这里。

这事还要拜裴真所赐。

若不是她一定要霸占自己的卧室当琴房,他也不至于搬到暗无天日,阴冷潮湿的地下室住。所以刚才裴真说赶紧回屋洗热水澡时,他只想冷笑。

不过少年早就习惯这种境遇,他迅速换下身上湿透的衣物,穿上干燥的白色长袖T恤和灰色运动裤。

黎弃个头高挑,肩宽腰窄,愣是把几十元买来的廉价衣物穿出了高级感。将头发擦到半干后,他又打来一盆热水,用毛巾擦身回暖。

他一边擦拭身体,一边回想起刚才花园那一幕。裴真今日,竟然会给他撑伞,还试图拉住他的手。明明不久前还对他大吼大叫,一副找不到手链誓不罢休的样子。

果然是不可理喻的疯子。

想到方才那一只又白又软,还带着些许暖意的小手握住自己,黎弃擦身的动作微滞了下,随即用毛巾狠狠反复搓揉手腕处被裴真碰过的肌肤。

他眸色很深,力道很重,仿佛要抹去什么印记,直到冷白的皮肤开始发红,他才深吸了口气停手。

湿透的衣服还挂在椅背上,他能穿的衣物不多,如果不及时洗掉,可能会出现没有衣服更换的尴尬场景。于是少年端着脸盆去外头接了水,回来麻溜地将换下来的衣服洗了。

等一切完成,黎弃马不停蹄地坐到书桌前,打开习题册飞快写起来。他神情专注,棕色微卷的头发在桌灯下拢上一层温柔的微黄光圈,冷白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握着笔一路向下,几乎不需要思考和解题步骤就能算出答案。

写完作业,黎弃才感觉喉咙微痒,有着凉的迹象。他皱眉,正准备倒些热水喝,就听到外边有轻轻扣门声,然后裴真甜甜的声音响起:

“黎弃,你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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