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短暂的亲昵已经在他想控制的距离之外,他一双黝黑的眸子扫过屋里那处暗格,又晦涩的敛目。
苏闻琢被俞景这一出弄得脸红心跳的,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好像上一世的蹉跎都白蹉了。
还是不够稳重啊!
她轻咳一声,收拾了自己的情绪,小声说了一句:“我又没哭。”
俞景瞥她一眼,也不拆穿她,只是接着刚刚的话题:“夫人在冯府听见什么了?”
苏闻琢想起了正事,回忆了一下,细细道:“我听见益国公府的世子和户部张侍郎家的大公子在说你。”
听见这两家的名字,俞景的眼里有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他不动声色的问:“哦?说我什么了。”
“两人在说你受陈夫子看重,近日却鲜少做学问,反而经常偷偷往睿亲王府跑,说你是想走歪门邪道攀附权贵。”
睿亲王是当今皇上成桓帝的亲弟弟,在朝中是有实权的宗室。
苏闻琢说着说着就气了起来,她哼了一声:“反正就是说你的坏话,但我觉得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背后论人非君子所为。”
俞景听后不置可否,只是指尖点了点椅子的扶手,突然问道:“那你呢?是否也觉得我攀附权贵?”
他没有否认,苏闻琢也心知肚明。
上一世俞景以二十五岁极轻的年纪登上权臣之位后,与睿亲王成了成桓帝的左膀右臂,成桓帝视其为心腹。
苏闻琢将手覆上俞景的手背,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眼睛:“君子藏器於身,待时而动。在我心里,夫君是一柄宝剑,宝剑藏锋,凡夫俗子自窥不得其一二,假以时日,夫君定能一朝出鞘动鬼神,这一点我永远相信。”
俞景没想到会得到苏闻琢这样的回答,他心里一时被她眼中那熠熠的光芒震的发麻。
就好像,她对他有绝对的信任,并愿为之交付往后的荣辱。
就是在这一瞬间,俞景心里锁住的那个锦盒微微坍塌了一角。
他想到了暗格里的那张纸,心里头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了动摇和犹豫。
仅仅只是这样短的时间,苏闻琢就影响到了他。
俞景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面上却有了一分真挚温柔的笑。
“夫人此番话,我记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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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闻琢不知道她在冯府听到的那番话到底有什么内幕,她也没想着要去深究,这是俞景自己的事,这一世若是没有出意外,俞景也会照着上一世的路去走。
她怕自己会影响到俞景入仕的轨迹,所以尽量少掺和这些事。
不过从冯夫人那个生辰宴回来过后,苏闻琢倒是发现了,俞夫人早些时候让李管家带来的那几个下人,好像终于有了些动作。
倒是也不大,只是在院子里走动的频繁了些,不像之前隐形人似的了。
苏闻琢冷眼瞧着,想看看她们到底是有个什么能耐。
让朝生和泽兰盯紧了,她又吩咐阿太去探探秋棠院和俞美琴的动向。
而俞景,这几日却显得有些沉默。
苏闻琢以为他在为所筹谋之事苦思,于是也没有太缠着他。
她每夜在他身边睡的安稳,却不知道俞景夜夜睁眼到天明。
在月光铺满的屋子里,他耳边是睿亲王世子那日在茶楼与他说的话。
“之前你嘱咐我在冯府照看着你夫人些,倒是叫我瞧了一出好戏。她无论姿容气度均在当日众夫人之上,对她那表哥说起话来也是毫不客气,你俩还挺登对。只是……”
睿王世子说到这话锋一转:“你既入我父亲麾下,背后就是那位,今后入仕锋芒尽出之时,郑丞相定会与你针锋相对。仕途之路向来兵不刃血,你没有家族撑腰,日后不见得太平。”
彼时俞景垂眸,已经知道世子话里的意思。
苏闻琢会成为旁人拿捏他的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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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入夜后,外头下起了雨。
如今已是入夏,雨水让空气中的闷热感稍微减弱了一些。
苏闻琢望着窗外细细的雨幕发呆,无端想起以前她害怕雷声,总是喜欢跑去爹娘房间跟他们挤着入睡。
如今她不怕了,因为再没有人会轻轻拍她的背,哄她睡着了。
她趴在窗前,思绪飘远了些,等再回过神来,才发现时候已经不早了,俞景却还没有回屋。
苏闻琢起身,叫青黛给自己拿了把伞来,然后便撑着独自去了书房。
书房的灯还亮着,周围只有滴答的雨声。
她以为俞景还在看书,便轻轻推开门,却见俞景什么也没做,正在看着面前的一张纸发呆。
似乎已经这样坐着许久了。
听见声音,俞景抬眸,轮廓深邃的脸在烛火下被光影衬的有些莫测,但在他看到苏闻琢时,面上却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惊慌。
俞景很快站起来,随手拿了本书想将那张纸遮住。
可苏闻琢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少女低着头,目光紧紧的盯着桌上那张纸,垂眸咬住唇。
良久,直到嘴里好像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她才眨了眨眼睛。
一滴泪倏地落在雪白的宣纸上,将上头的字迹模糊氤开。
苏闻琢的声音很轻,像是被窗外伴着雨雾的夜风一吹就会散掉。
“俞景,你这个……是什么意思?你不要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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