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忙碌的大堂,此时已经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观察事态发展。

陆修远没有理会他给自己扣了个杂而不精的帽子,不慌不忙的反问道:“既然你跟在许大夫身后学习多年,那想必孙思邈先生的千金要方应该背的挺熟了吧?”

石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说这个,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那千金要方的第一卷,大医精诚里面有一句:省病诊疾,至意深心。详察形候,纤毫勿失。处判针药,无得参差。可还记得?”

石竹脸上闪过一丝屈辱,“在下自然记得,只是不知陆秀才问这个究竟是何意?来羞辱我的吗?”

陆修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什么羞辱,你想多了,治病救人是个精细活,陆某观你连最基本的辨别药材都做不好,还是跟在许大夫后面多学几年基础吧。”

石竹听了这话,藏于袖中的双手已然握成了拳头。

他反问:“有道是术业有专攻,陆秀才偶读过一篇医书,便奉为圭臬,见到什么都要验证一番,殊不知奇经八脉变化万千,药材也是同理,不要觉得看着不像书上画的范图,便说是假的,这种人在下也曾见过不少。”

对方那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大堂内气氛紧张起来。

“你怎知陆某只读过一篇?”他瞥了石竹一眼,继续说道:“不过就是在空余时间读过难经、伤寒论、金匮要略、脉经,”

说到一半陆修远微苦恼的歪了歪头,“好像还有素问、灵枢、甲乙经、诸病源候论、千金要方、千金翼方、外台秘要。”

他冲石竹微微一笑,“也就读过这十本,的确不比你读得多啊。”

在掌柜不留意的时候,石竹与那陈老板悄悄对视了一眼。

石竹内心有些不妙,对方说的那些书名,他听过几个,但他跟在许大夫身边学习了五年,也不过堪堪把千金要方背过大半,就这已经花费了他很大心力。

看陆修远的年龄并不大,那么多医书,不可能背完的,何况他还是个秀才,哪有功夫来看这拗口隐晦的医书,对方绝对是只说书名骗人的!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内心一股无名火也冒了上来。

石竹直接面向掌柜,恭敬的行了一礼,语气哽咽道:“李掌柜,我石竹自打五年前来平安堂,便一直跟随许大夫左右,我刚来时,对一些草药还不熟悉,整日抱着许大夫送我的药材图鉴,认认真真每天看数十遍,一直坚持至今,就怕以后万一给人抓药,出现错误,耽误了别人病情,这您可以当见证人吧?”

李掌柜稍微回想了下,好像的确是这样,他点了点头,“是的,我还记得你那会,吃饭都捧着那本图鉴看,碗里的粥都没了,你还在那里抱着空碗喝。”想到了有意思的事情,李掌柜还笑了起来。

石竹苦笑了下,“没错,我可能学医的天分不够,所以只能用努力来凑,天道酬勤,是许大夫勉励我,送我的一幅字,至今还在我的床前挂着,每日起床,先看几遍,三省吾身。”

他说到后面,语气已是哽咽的不连贯了。

“奇经八脉,变化万千,医术我可能不敢保证有百分百把握,但是辨别药材,我可是在许大夫的带领下苦学数年,才有了现如今的成果。”

“陆秀才可能是天赋异禀,读书治国之道精通,医术也精通,年岁尚小,便把我学了五年都没完全学会的知识全都懂了,真是让人不得不敬佩。”

“但陆秀才空口无凭就说这土人参是假的,我实在是无法认同,虽然本人从小不善与人争辩,但还是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说完他情绪有些失控,往后退了两步,站稳了身子。

他旁边的另一个学徒,见石竹眼圈有些泛红,这口气再也憋不住了,他在旁边听了很久,这个所谓的陆秀才,一直在欺负师兄。

他上前两步,指着陆修远说道:“陆秀才你听好了,虽然我笨,但我知道师兄每天真的很认真的学习,很刻苦,我就没见过那么用功的人,你说的那些书,后面那些我从未听许大夫说起过,你不要瞎编医书来骗我们,还有,你不要以为你是个秀才,就可以随意污蔑我们平安堂,逼急了我们一样可以报官抓你”

学徒说完,整个大堂内所有视线都集中在陆修远身上,仿佛在指控,这下你还能怎么说。

他大哥心想这下坏了,完了完了,他怎么觉得别人说的也好有道理,他也曾围观过二郎读书,很多时候都是草草看一眼便翻页了。

难道因为看的不详细,错漏了一些句子,所以现在才出错?

毕竟对方这个学徒可是天天认真学了五年呢,不可能出错吧?万一真把对方惹急了,报官把陆修远抓走了,这以后怎么考取功名啊?

陆修武在一旁急的抓耳挠腮的,他往陆修远旁边走了两步,“二郎,要不算了吧?药也抓好了,我们拿药走吧,不要争了,万一他们真的报官了,以后影响你考试怎么办啊?”

见陆修武认怂,那个陈老板终于说话了,他直接冷笑一声,“说到报官,现在才感觉到害怕了?想跑了?你们污蔑人的时候怎么不怕?就这么随口一说,我们都要费这么大功夫证明,你这要是传出去,人家平安堂以后还怎么开药铺,我以后怎么卖货啊!”

他大哥嘴巴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站在那里,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他家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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