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的有些姿色的贫家女子,哪个不是给权贵当了妾室,忙活的都是吹拉弹唱。现下这么一个在卖吃食,那滋味,能成吗?

待一碗下肚,他抹了油嘴,当即招手:“剩下的全包。送去西侧门,那里有厨子等着接。”

-

还不到未时,衙门的上官们尚在午歇。西侧门守门的几个衙役接连打着哈欠,目光在眼前一堆摊贩上瞟过一眼,又漫无目标的转向旁处。

待瞧见队尾排着的摊贩竟是位姿色十分不凡的姑娘时,几人这才醒了瞌睡,将注目礼频频投过去。

真真秀色可餐。

李管事采买的吃食他们虽吃不上,可有能看的过过眼瘾,那是李管事体谅自己人。

被人频频偷瞧的陶蓁并未察觉到周遭的眼神,她发了一阵呆,待轮到自己时,上前依次将装浇头的瓷钵与装鱼儿的木盆递上前,交给守在门侧的厨子,由厨子端进衙门的后厨,再将倒空的盆钵送出去,再交给她一个木牌,等李管事回来,拿着木牌去领银子。

西侧门有棵参天大树,众摊贩便齐齐去那树下纳凉等待。

过了须臾,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女子的抽泣啼哭声。不多时便跑过来一个年轻姑娘,面色苍白、鬓发蓬乱,打了补丁的衣裳宽宽拢着身子,仿佛随时都能被风吹了去。

姑娘一边哭着一边要往西侧门冲进去,衙役们立刻上前持刀相拦。

其中一人蹙眉道:“香兰姑娘,你日日来闹有何用?例法是大缙的例法,衙门依法行事,你再闹也闹不出什么……”

“我不同你说,你让李官媒出来……”姑娘红着眼睛哽咽道,“我同她说。”

衙役道:“李官媒不在里面,她日日忙着去各村做媒,哪里有时间往衙门跑。回去吧,莫闹了。”

“她在的……”姑娘边哭边道,“我明明瞧见她从北侧门进去。”

衙役开始不耐烦:“那你去北侧门找去。”

“我进不去北门……你让她出来,我就问她一句话,问她良心过得去吗?”

姑娘哭啼不止,西侧门里面,已有经过的小官在向外张望。

一个衙役着急道:“和她多说什么?还不赶快轰走。影响了咱家大人官声,谁来负责!”

两名衙役上前,拖着姑娘的手臂就往外拽。

姑娘嘶声喊叫:“我不走,我死也要死在这里……”

远处有个驼背老汉快步跑过来,还未到跟前,一股极重的臭味已随风先至。

众人纷纷捂了口鼻后退几步。

一位衙役也掩着鼻同那驼背道:“老孙头,快将你媳妇儿带走,有什么事儿回家中闹去。再敢来衙门捣乱,你那倒夜香的活儿可别想再干。”

“是是。”那老汉连连鞠躬,上前就要拽他媳妇儿。

香兰姑娘“啊”的一声喊,“你别碰我,你别碰我……我今日就是个死,也不会同你走……”

她拼死从老汉怀中挣扎开,一头就往高门的石壁撞过去。

“咚”的一声闷响,香兰满头鲜血倒在了地上,却并未昏死,还在地上呻|吟。

老孙头用力将她拽起身,似背一扇猪肉一般搭在肩头,又同众衙役点头哈腰,转身急急去了。

周遭重新回归平和,除了衙役一边发牢骚一边拿着笤帚清扫门口的那滩血,便只有摊贩们的悄声议论。

“香兰姑娘真可怜呀,小时候娘胎里带着病,家中为了给治病,穷的叮当响。好不容易给治好,二十了,转头就被配给衙门里倒夜香的老孙头。养姑娘有什么意思呢?临了临了要便宜那种汉子,半截身子都入了土。”

“据说香兰姑娘成亲,是官媒带着衙役将她用枷锁拘去给老孙头。这才成亲十日,瞧瞧那姑娘都成什么样了……”

“这官媒不干人事啊……你们可知有位陶姑娘也进了官媒的册子?听说长的跟画里的人似的,要也配给老孙头那样的,真不如一头撞死……”

众人议论纷纷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李大人回来了”摊贩们蜂拥上前等着结银子。

陶蓁怔怔站在树下,眼前依然是那香兰姑娘倒在血泊里却还在动弹的情景。

那是香兰,又仿佛是她自己。

是她要拼命搏一把,周围一圈看客却只知道说风凉话,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帮她。就连她想要一头撞死却不能如愿,最后依然被那驼背老头背走,却再也无力反抗。

一阵风吹来,她周身发冷,颤抖不停。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