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这一闹,于行初只顾得上拉开了些距离:“此处空旷,那掌柜的既是早间队伍出发时候逃出去的,那么此地定是能比西城门更早到达春深谷。想来这儿应是直接连通的腹地。”

“这般隐秘的地界,短时间应不会有问题。”

周钊远收了手,抱胸左右观察了一下,歪身道:“嘘!夫子听。”

说话间,前方不远处的半空,砰得炸出一朵绚烂的烟花。

于行初拧眉:“这是陈将军与殿下约定的信号?”

“是。”

“那是……”

“金水这家伙,来得太迟了,总要给他点苦头吃吃。”周钊远笑眯眯的,叫于行初下意识就又躲后了一道,好在安王爷不在意,只继续道,“若是寻常山匪,这般大张旗鼓地去是长士气,可这春深谷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自是要暗地里去捣了老巢才是。”

“所以殿下要金水扮作自己,然后叫他们将春深谷的人都引过去?”于行初拧眉。

“难不成夫子原本不是这么打算的?”

于行初语塞,只是心里头明白这春深谷必不会当真对周钊远如何,毕竟算起来周钊远多少是春深谷能利用的人,也是因此她才敢放心让他去开道。

但是这些话,说出来麻烦,解释起来更是有些多此一举,再瞥见周钊远讥诮的唇角,她竟无颜去反驳。

周钊远得了胜一般,越发来了劲:“所以夫子,我这也算是舍命相陪了。”

“……”

随着方才那一道天光闪现,前头明显是有了动静,不同于寻常的打斗声,虽是嘈杂,却少有刀剑相交。

待到二人摸到了前边,伏地扒开了半人高的蒿草看过去,才发现前边领头进了岭西的人马此时正是人仰马翻地聚在下边。

那客栈内连通的洞口竟是一处半山腰,而此时山下那一群人等有的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有的横冲直撞,口中多有嗷嗷叫唤。

马匹也发了疯一般,将人群冲散,直直往下边奔逃而去,不少人被马蹄踏过,却未闻挣扎呼救。

月色皎皎,能瞧见的只有个大概,已经十足令人心惊。

这群人——没有痛觉。

察觉到这一点的显然不仅于行初一个,周钊远矜贵地拿手指撑着些荒草,不叫身上染了那草上潮气,一面噫了一声:“夫子,你听说过蛊虫吗?听说岭南有养蛊人,专门寻一些年轻气盛的青年人,往他们的嗓子眼里喂虫子,这虫子进去了,就是以人的躯壳为家,繁衍生息。”

“然后啊,这人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里头全是虫,任由养蛊的人控制,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都不怕疼不怕死的。”

周钊远歪头看着下面的人影,复道:“夫子你看,这些人像不像中了蛊?”

“不像。”

“哦?夫子怎么能肯定呢?”

于行初拿眼扫过下边,又吸了吸鼻子:“如果是喂蛊,不可能这么快的时间给这么多人喂下,倘若真的如殿下所言,是被下了蛊,那下蛊之人要一次性控制这么多人,定是整齐划一的,可殿下看他们,各做各的事情,可没有一个是雷同的。”

“夫子说得有道理呀!”

“还有……”于行初顿了顿,“殿下,行初从来不信这世间有中蛊之事,人之行事,全凭心境,不过是有人刻意造梦罢了。”

“造梦?”

“殿下闻到迎晚花的味道没?”

周钊远听话地吸了吸鼻子:“还真有,就是太淡了。”

“淡就对了,这儿是春深谷的驻地,城外那些迎晚花是为了传播田疫的,这留在谷中的自然是正常的花株。”于行初转而看向身后那一片黑黝黝的洞口,忍住寒战,继续道,“方才那些银翅虫才是关键。”

周钊远嫌弃了一声:“噫哎——夫子不会打算回去捻一只研究吧?本王就不去了,那玩意儿十足恶心。”

于行初没搭腔。

她想起来,方才那些银翅突然地离开,给他们打开了洞门,怕就是有人驱使它们去的,原本她还奇怪,这迎晚花在城中那般多见,为何宁城没有遭殃。想来是宁城被陈克严守得厉害,没叫真正的传播者进去。

这迎晚花该是要银翅虫搭配,才起作用。

至于这作用,不说枯萎无解的田地,如今看起来,怕是还能乱了人的心性。

思及此,于行初精简道:“那银翅虫的翅膀上必带了些不寻常的东西。驱使的人靠他们的翅膀,以迎晚花为引在空气中散播,闻到的人皆会中招。”

“歹毒啊。”周钊远口中说着,面上却是没什么惧怕模样,颇新奇地问道,“所以说,那些银翅畜生不是为我们让道的?”

“那银翅虫是被训练过的,等闲给客栈掌柜的这些春深谷的人让道,应是有其他法子,今次那虫子突然飞走,毫无预兆,定是有人远处操控。”

“啧……”身边人似是很遗憾。

于行初语气沉重:“殿下应该庆幸,此番那人不在近处,否则银翅虫再来一次,怕是你我不好应付。”

“怕什么?凡是以气为介散毒者,左右不过是些粉末,那玩意儿翅膀就那么点大,抖完一次可不就没了,现在要是再想来一次,那得等它主人再来刷一次粉才是。”

说完这句,周钊远却是突觉夫子面色一变,下一瞬,略有些熟悉的嗡嗡声复起,两人颇有默契地瞬间就捂了鼻子往一侧滚去。

可真是个乌鸦嘴。

那银翅化作一条银线,在黑暗中突然变幻成一张拉伸的巨网,直直冲着他们而来。

巨网兜头逼近,于行初率先爬起来,拽住周钊远就往腹地跑去,眼看着那群乱成粥的人就在面前,迎晚花的香气突然加倍,似是被火灼烧般,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席卷而来。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