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行初看他神色淡然自若,未曾躲闪,这才轻声道:“药谷之名,岂是随便让我来玷污的。前时在宫中,太后娘娘的三十棍,好歹是高抬贵手了些,怕还是惦记了一些旧情,不忍叫我这冒名顶替的药谷后人,当真销声匿迹。”

“夫子想说什么?”

“我想说,殿下既然承了药谷衣钵,总该是明白自己身子的,此前折腾便就算了,而后,还望殿下珍重。”

“……”

于行初终于记起来,当年毓妃娘娘的外家,便就是药谷。听母亲说,那一年皇帝亲征,父亲率军阵前,中了毒箭,乃是随外祖云游的毓妃娘娘救回来的,也是在那一役中,毓妃留于军中,如此,才算是与皇帝结缘。

毓妃娘娘背后乃是整个暗门与药谷,说起来,当年的江湖儿女,又有哪一个能比得上她的出身。

只是那般女子,终究是烟花散去。

她不能肯定这人吞毒引药究竟是为了什么,暗门被剿灭,药谷早散后旧人怕早就没了,也不知这些年他身为叛匪之后,身居盛京,可曾有过半分好受。

莫名的,于行初低首。

“明知药谷已绝,后人之说实在不好追究,然则太后还要将我留于你身边,应是想叫殿下留个念想。”

“呵。”周钊远不知她这突如其来的安慰是为了什么,理都未理,只一伸手,将人拉到了面前。

他力气大,于行初本就是躬身,重心不稳,被他一带险些就进了怀,抽手撑了床板才生生刹住,跪坐到了他脚边。

周钊远却是没给她挣扎的机会,打手一拎,令她也只能仰起头瞧他。

“殿下做什么?!”

“我还要问夫子打算做什么。”周钊远咬了咬牙,“夫子这是在同情我?”

瞎了她的眼,只觉今夜都是个梦境,凭他此时这无理取闹的模样,哪里是值得人同情的。

于行初也跟着呵了一声:“殿下误会了,我又有什么资格来同情你?不过是因着明日你我就要一起入得虎穴,想着总该要与殿下交了心才是。”

“交心?”周钊远哈哈一笑,“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虽是不清楚陈克严与殿下是何关系,但殿下命我与他详谈,定不仅仅为了岭南一事。恕我直言,举国上下,能似陈将军这般敬重殿下的,实在没有几个,若是我没有猜错,陈将军该是与暗门脱不开关系。”

于行初观他面上,不见异色,更是明白过来,继续道:“殿下不怕我怀疑,就怕我不怀疑。我该是要感恩殿下这般坦诚,于行初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殿下能倾诚相待,于行初也必不会叫殿下失望。”

“哦?”这一次,周钊远却是给了反应,很是好奇道,“你待要如何?”

“岭南之事,必只是其中一环,其后种种,牵扯甚广,殿下放心,于行初定会陪着殿下,一步一步走上去。”

“殿下想要的,于行初一定替殿下去挣。殿下不想做的,于行初去做。”

“……”

她抬起眼,头一回认真地笑看他:“殿下不想认陈将军,定是想要护着他,那就不认。我来便是了。”

“自以为是!”周钊远只觉无趣,将她胳膊松了,理了理衣摆。

于行初赶忙就爬了起来,继续道:“陈将军不放心殿下,本不欲让殿下入险。”

“来都来了,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于行初一行退到了边上整理了衣衫,一行偷偷察言观色。方才她明显感觉到周钊远的情绪不对,只是那后话她有些不确定是什么。

周钊远站了起来,只问了一句:“城门口的尸,体是怎么回事?总不该当真是掌柜的嫁祸吧?”

“根据陈将军所言,倒不像是普通百姓。”于行初斟酌了一下,“那死的,倒像是流水山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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