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爱国一般都是比较委婉地喊口号,像什么“一不怕死,二不怕苦”、“再奋斗三年,争取超过大寨人”之类的,相较而言,王秀娥就直接多了,一般都是毫不客气地直接点名:“领袖说,妇女能顶半边天,那几个女同志,干活不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磨磨蹭蹭地当在家里喂、奶呢,丢我们妇女同志的脸,快点干活啊!”

身为劳模,王秀娥对于弱唧唧的社苏家兄妹俩,嘴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头其实嫌弃得很,这会儿她一看自己一簸箕的肥都施完了,苏兆灵还磨磨蹭蹭地没有开工,立马认定对方是在消极怠工(也的确猜对了么么哒),面色一沉,便打算给她来个下马威,敲打一番。

故而,便故意道:“都说‘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这粪肥的确是要紧得很,那你跟我说说,我们这堆肥,质量是好还是不好?好又是好在哪里,不好又是不好在哪里?”

苏兆灵对于王秀娥的不依不饶,刚开始还有些怔楞,但看到对方那张严肃的脸,一下子反应过来,对方这是要拿她当反面典型进行批评教育呢,如果她回答不出来,对方估计又要有话说了,苏兆灵想到她和自家大哥那可怜兮兮的工分,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计上心头。

她迎视着王秀娥的眼睛,故意问道:“秀娥姐,你也晓得我家工分少,我和我大哥一年挣的工分都抵顶不了口粮款,连着两年都要向队里“倒找”,如今还欠着队里账呢,那如果我回答的好,而且还能提出好的意见,下次评工分的时候,你能不能把我的工分往上提一提?”

王秀娥当场被她的话噎了个正着,显然没有想到苏兆灵能这般脸皮厚,明目张胆地提出这么不要脸的要求,她原本想一口拒绝的,但看着对方似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忍不住又想看看她到底能说出什么“好”的意见来,于是便点了点头。

“你先说说看,要是真有用,我自然会在社员大会上提。”

苏兆灵呵呵一笑,心道,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跟着,脑随心动,脑子里那本小金册子立马又打了鸡血似的蹦了出来,刷刷刷地飞快给她翻到了《肥料和施肥》那一章节。

于是,下一秒,王秀娥便听苏兆灵从善如流地叭叭叭道:“我昨天不是去赶场嘛,正好遇到一位热心为人民服务的解放军同志,听说我们家买猪仔是为了积肥,就跟我说了一些肥料方面的科学知识,说这是他们去乡下支农时,部队里面负责后勤生产的干部说的。”

“他说了,肥料好不好,主要看六个标准,黑、烂、碎、匀、臭、油,我看我们这堆肥,这六个标准都达到了,就是数量少了点。不过人家又说了,虽然老话说,巧种不如拙上粪,但也不是肥堆大了,就能保证粮堆就大,还要充分发挥施肥中人的作用,关键就是坚持四个原则,一是看天施肥,二是看土施肥,三是看苗施肥,四是看肥施肥,就像领袖说的,‘用不同的方法去解决不同的矛盾’。”

这年头,一些条件好的生产队,都会有一个抓农业生产的技术员,时不时地就去县里科协交流技术经验,但像坡南生产队这种山旮旯的地方,就不要想了,大家种地都是遵循老一辈的经验,普遍认为要提高产量,就要舍得出力气,大量积肥,积得越多越好,虽然也知道这些肥料里面有些门门道道的,但你要让大家说出其中的关窍来,还真是说不来。

苏兆灵脑瓜子滴溜溜转得风快,知道都是一个队里的,如果她把这些东西说成是自己的总结,那肯定会被人怀疑,想到傅敬疆那天说的那番支农的话,干脆就把他甩了出来做“好人”,反正不是一个队的,队里也没人认识他,等他探亲假满回部队,就更不可能被人拆台了,所以,就他了,一点问题都莫有。

而王秀娥呢,原本是认准了苏兆灵肯定说不上来,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还官样文章一般,摆出了一二三四点,甚至还有领袖的话做背书,诧异之下,忍不住继续追问道:“你说的那个发挥人的作用,我晓得,就是施肥要施得巧嘛,就是我们常说的‘上粪也有巧,对劲才长好’,但你说的那四个‘看’,到底要怎么个看法,给我说说……”

苏兆灵呵呵一笑,继续从善如流地当起了搬运工:“既然我们现在是种玉米,那我就先说说第三点,看苗施肥,主要说的就是按照作物的种类、品种、生长发育阶段来施肥,像我们现在种的玉米,玉米种籽大,种得深,其实用秸秆肥是最好的……”

苏兆灵叭叭叭地给王秀娥一顿科普,而被她拿来“挡话”的“好人”傅敬疆,此时脚下却是一个踉跄,因为他听傅敬泰道——

“敬疆哥,你觉得昨天那个姑娘咋样?你说,我要是想跟她好,人家姑娘愿不愿意咧?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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